周紫薇
作为迷恋于骑摩托车旅行的诗人,刘年的诗歌粗粝、野性、不受羁绊,内里有其独特的敏感和体察,这得益于诗人丰富的生活阅历。他骑着摩托车在大兴安岭、巴达吉林沙漠、滇藏线、川藏线等高原沙漠地区的旅行历程带给了他诗的原始、奔放与信仰;与此同时,他对寻常生活的细致体悟又带给了他诗的朴素、温情与感动。阅读刘年的诗集《为何生命苍凉如水》《世间所有的秘密》和散文集《不要怕》,可以感受到刘年诗歌特有的品质。
诗歌与自然的共生关系
刘年的诗歌是从自然中生发出来的,他在《葱岭歌》中写道:“我有棕熊的胆小,需要人迹罕至的风雪/我有无处安放的虚无,需要雄鹰看管的荒原/我有一颗失败者的头颅,需要像慕士塔格雪峰一样/接受群星的照耀”,他将个人微小的生命融进了广阔的大自然中,使生命本身充斥着壮阔的诗意,从这可以看出刘年诗歌与大自然的共生关系。
这种共生关系给刘年的诗歌带来了沧桑感和生命力。沧桑感体现在广袤自然与个体生命的无形对比中,如《北方》写道“几百万亩的星空,不掺杂一粒灯火”的辽阔与寂寞,《悲歌》写道“佝偻在土地上的人,天边的北斗七星,是永远拉不直的问号”的悲凉与无奈。生命力体现在刘年诗作对众多自然风物的细致描写中,就像《石头赋》里写的“默默地与世界对峙”的力量,《滇西》写的,像“金沙江一样二十七所水电站都锁不住”的力量,在与自然的对峙关系中,刘年的诗歌呈现出了生命的张力与爆发力。
对人间世事的有情
在描绘自然时,刘年展现出了奔放不羁的一面,当他将笔触放到生活在自然中的人们的时候,便流露出了星星点点的写意与温情。如《黄河颂》里背着星星回帐篷的藏女,《银河颂》里作者想到要将星辰赠予对自己好的人。
对人世间的这份情谊还体现在刘年对弱者的同情上,《英雄》里每天推着儿子去医院的五十七岁的秦大娘,《王永泉》里每周两次带妻子去城里做透析的王永泉,《肖尔布拉克的寂静》里把碱草编成辫子喂绵羊的阿吉……对这些底层人物的描写尤其体现出他的有情,他的诗作中饱含着一种同情的心理,彰显了难能可贵的良心和情怀。
刘年看待人世的目光不是俯视的,而是平视的,这可能和他个人的生活经历有关,早年的打工经历让他尝遍了生活的艰苦,他像看待自己的朋友一样看待每一个身边的人,在面对苦难的时候,他带着一种悲悯的情怀去面对这个充满挫折和受难的世界,这给他的诗歌带来一层特别的人性的色彩。
对生命的极致探索
刘年在其作品和访谈中曾多次谈到自己的摩托车旅程,有不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他在《出塞歌》中曾简要叙述了他的一次旅行:“一个人,一辆摩托,行程九千七百零九公里/历时三十二天,遇雨十八天,沙尘暴三次,冰雹一次/瘦了九斤,摔车四次,流泪三次”,足以想见其中的艰辛与困苦。
正是这些对于生命的探索之旅,造就了刘年诗歌中的豁达与充实。因为被死神追随过,所以死亡被看作是一场盛大的终局,而在此之前,人要痛快、恣意地活着。
《青海辞》中,他写道“晚上九点了,我还舍不得投宿,青海的夕阳还舍不得落下”,作者已将生命骑进了自然的广阔中,而把生命活成了他向往的广博、辽阔的样子,他的诗歌像他的摩托旅行一样,有着“生命只有一次”的决绝与痛快。而在另一方面,对生命的极致探索治好了在现世的“焦虑症”,刘年的诗歌因而可以变得从容和恬淡,就像《离别辞》中所展示出的精神状态:“我不带琴来,雨水那么多;我不带伞来,莲叶那么大”,因为体会过生命的极致绚烂和惊险,所以可以在生活中选择两袖清风的什么都“不带”。
值得留心的是,不管是在刘年的诗歌里还是非虚构作品中,他所经历的种种惊心动魄和平静旷达都是以口语化的方式书写出来的,没有过多的渲染和堆砌,也没有过多的雕琢,这使得刘年的诗歌朴实、平易却不乏生命的精彩和厚重,也因此更具隽永的味道和持久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