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辉
小时候,我总在想,河的那边会是什么?
松滋河自长江而来,分流三支而下,西支与中支流经公安、澧县、安乡等地,东支自北向南穿安乡县城而去。我自小在南郊的河堤边长大,河堤的春日是一望无尽的离原,冬日铺满了灰蒙蒙毛茸茸的枯草。在洞庭湖以西的这块黑土地上,河流一直是绕不开的话题和难跨越的天堑。
听爷爷说过,在更早的时候,一大家子是住在大堤上的,喝这里的水,享受他的恩泽,但也逃不脱他的“脾气”。在三峡大坝未修之前,安乡一直被称为“水窝子”,时常涨水,影响人们居住,于是大家在县政府的号召下搬到了离大堤100米远的内垸。
傍水而生,大堤其实就是平原上的“山”,只要爬上堤岸也能游水波之兴、览田园之袤。
于是乎,“上大堤玩”就成了猫捉老鼠的游戏。父母们明令禁止,孩子们偷偷上去,发现了就要“打家伙”。一览无余的平原到底是单调的,孩童们不可能抵得住“身处高处”的诱惑。一到假日,我和小伙伴们就穿过邻居的菜地,爬上高我们几十倍的大堤眺望平原、俯瞰河流、仰望天空,随即又冲下外堤去河边玩水。水里总有叠乱的石头,会有小鱼经游,翻螃蟹则是伙伴们最大的乐趣。但我统统不感兴趣,我只好奇那边的世界,遥望对岸隐隐约约也有漫长的堤岸和树的影子。
时光如松滋河里的流水,转眼到了2014年,我离开家乡出去求学,心中有了更远方的世界,也不再关心起家乡的变化。
“儿子,最近附近有很多工人来测量土地。”妈妈打电话说道。
“是做什么的呀?”我疑惑。
“听邻居们说,像是要修一座桥……”妈妈说。
要不是妈妈说起,我都不知道这个消息。挂断电话,我立刻上网搜索证实。原来为缓解北一桥的交通压力、方便南边人们的出行,安乡县政府决定修县城的第二座桥,位置就在南边的长岭洲地段,离家仅两百米。
以后假期回来,我都要去看一看桥的进度。路基、桥墩、桥台、桥跨……这座桥修了五年,从我读大学横亘到读研,终于在2019年夏天通车。
“一桥飞架东西,天堑变通途”,这句诗恰如其分。长岭洲大桥的修建,改变了安乡的交通条件,联通了东西两个大垸,联通了杭瑞、安慈两条高速,让西岸安康、下渔口、陈家嘴等5个乡镇能更快到达县内,桥梁换得了“自由”。
搭乘发展的快车,我儿时的遐想也变成现实。当我第一次用脚步丈量这座庞然之桥,横过阻碍我儿时畅想的河流,我举目四望,穷尽目光去看一切,看天地、花树、看原野、高楼,松滋河水奔天际毫无退意,错落的楼宇被大地紧密簇拥,桥的尽头也有如东岸一样的田野和平常人家。
我联想到古人畅想星月,到今日竟真造飞船奔向太空;儿时好奇对岸的故事,一桥如龙便横跨两岸,昔日之畅想总能成为今日之现实。长桥见证着家乡的变化,是祖国近十年繁荣富强的一个缩影。我深感近些年日新月异的同时,也深受中国人敢想敢做的力量的鼓舞。
回程时,天已浓暗,长桥通明,只有呼啸的汽车从河水之上飞驰而过。忽而觉得,人终归是要跨越山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