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往往无法招架小孩的“为什么”，并非因为见识短浅，恰恰是由于大人长期捞生活，积累的负面经验远多于正面经验，于是老在琢磨着，哪些话能跟小孩说，哪些话不宜跟小孩讲。

    我有位朋友教导儿子要善待他人，诚实本分，但教完之后又感到忐忑不安。他觉得自己遮蔽了许多事实，隐瞒了若干真相，弱化了儿子的生存能力和竞争能力。然而这位朋友不愿一早就将厚黑学的利矛坚盾交到儿子那双纤弱的小手中。什么叫左右为难？他算是尝够了个中滋味。

    有一次，我听一位某公侃谈成功学，他说：“一个成功的人必备五种能力：理解力、想象力、创造力、竞争力和抗击打能力。”为什么把“理解力”放在第一位？因为一个缺乏理解力的人很容易愤世嫉俗，比如说，别人不比你更聪明，不比你更勤奋，就因为口含金钥匙投胎在富贵人家，他的起点就比你的终点高出一大截，你用“为什么”能问出个标准答案吗？“为什么”是对现实的硬着陆，“不为什么”则是对现实的软着陆，这就等于问飞机是在野外迫降好，还是在飞机场降落好，答案不言自明。

    某公讲得头头是道，但我并不赞同他的说法，真要是万马齐喑，大家噤若寒蝉，都不再问“为什么”了，社会舆论就会变成一潭死水，社会基石——正义和公平——就会遭到野蛮分子的疯狂“强拆”。何况某公提倡的“问得多，不如做得多”，只是忽悠和误导众人变成逆来顺受的听话工具和思想贫乏的做事工具。

    那位朋友也知道某公“十万个不为什么”的高论，我建议他在教子时改用某公的高招试试，可是他并不领情：“如果某公真的知行合一，就不会把开讲座变成走穴模式，为名利双收而故作惊人之语，你倒说说看，他究竟是‘为什么’，还是‘不为什么’？”

    人类之所以有别于其他动物，就因为人类既有追问“为什么”的冲动，还有寻求答案的本领。倘若谁主动放弃这项与生俱来的权利，那么他还不如趁早去马戏团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