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野
时间是个美人,她只朝我们微微一笑,我们便老了。
我和周伟认识二十多年了。从最初的相识到相知,到现在成为文学创作路途上相互学习与共勉的朋友。
他只写散文,散文的真,在他的文字里绵延,仿佛一种乡村瓦蓝的真,在俗世生活的柴米油盐里一点一滴地袅绕着瓦房上的炊烟。
他写散文,每一个文字就像乡村泥土里种出的庄稼,在不动声色的地方生长着属于他的颜色。他写的散文很小,小得只剩下故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他写的散文很轻,轻得似一片雪花、一根羽毛;他写的散文很细,细得像母亲手里的针,每一针都让生活隐隐作痛。
周伟的散文是乡村的烧酒,你只要入口一尝,便知有没有掺水,它的纯度与温度,拿捏得恰如其分。每壶烧酒里都燃烧着世相百态,人情冷暖。
气质的养成在很多成分上取决于生养他的地方,周伟的散文有着他独特的风格,不用看他的名字,只要读到他的文字就可以一眼识出就是周伟的文章。
每次当我独自在山路弯弯的马路上行走时,我就会怀疑写作的意义和无趣。于是,免不了会给周伟打电话,一起探讨写作上的孤独感。
在这个浮躁的时代,还能跟周伟在电话里谈文学,这是珍贵而美好的。
我的坚持不懈也许对这个世界并不重要,但对于无趣的生活和自己还很重要。不管怎样,我热爱生活,热爱每一颗善良的灵魂。
我想换回自己的本名曾野来写作,周伟不只是赞成,还很高兴!也许,他看到了我回归乡村与本真的初心,这也是写作的初心。
在家乡时,会时不时去县城,周伟当时在县城的一家小报做编辑。每次去到那里,他都会请我去附近的小店里喝点酒,聊点文学。聊到开心处,他就会笑出声来,那种声音让我感受到了阳光与温暖。
去一个地方,遇见一些人,有时上帝早已安排好了。我再次见到了周伟兄,是在邵阳市文联的签约作家会上。这是一次特别的签约,只签约了两个作家,一个是李晓敏,一个即是我。那次签约会上,周伟聊起了我的创作,是那么自豪与骄傲。那样的鼓励让我愧疚与不安,其实在写作上,周伟的文学成就与他对于创作的真诚,已无疑成为了我的榜样。他的谦虚与低调注定了时间会磨砺出这位才华出众的作家。这一见又是另外一个十年了。
我的写作是不安分的,从诗歌到散文,到小说,近些年,我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写小说上。周伟却一直在致力于散文创作。只是我们已不再年轻了。
周伟的酒量很好,那次我们在酒席上喝了不少的酒,我们几乎把自己喝醉了,周伟用醉了的语言在酒桌上大力夸赞我的写作,而在那个桌上坐着的,有许多是出色的作家前辈与朋友。自然我们又聊了很多关于文学、关于生活、关于人生里面的一些暖与冷。
我突然想起了多年前参加一次中篇小说奖的颁奖会活动上李敬泽先生说的一句话:我在西樵山的路上不停地跑,我想见到观音。可不管我如何爬山,就是见不到观音。我才突然发现,原来观音已去了另外一座山。
当我把过去的一页轻轻地翻过,我如释重负。
当我决定回到故乡去写作时,周伟是第一个支持我的。家乡一些文学上的朋友和老师对我的热情欢迎和鼓励让我建立了信心,这促使我有了写作的动力和决心。周伟还热心地联系了市、县文联、作协领导以及乡政府的领导一同来家里看望、慰问我,他们鼓励我好好写作,写出有影响力的作品来!
那天,我用家里的烧酒款待了来看望我的老师和朋友们。周伟提出来一定要在我的家门口一起照一张合影,说将来这是一张珍贵的合影。
客里山的春雨催生了泥土里的竹笋,它们在唤醒着一种热爱。我喜欢屋门前在春风里摇曳的竹林,学会了像竹子一样柔软而坚韧,学会了绵延的温度与力量,学会了强大自己的内心与勇气。乡村有乡村的美丽,乡村也有乡村的忧伤。
我感受到了纷繁俗世里细腻真诚的心灵和气质。徐贵祥在《我的文学道路》中写道:“文学永远是照亮我们心灵的明灯。”
也许是写了太多年散文的缘故吧,周伟有了一副难得的好脾气。我很少看到他生气,每次见他,总是笑眯眯的样子。他能把散文写得那么绵、那么暖、那么细、那么真,没有融入生活的俗世中,没有真正潜心静心是难以做到的。
其实一个人的繁华与热烈,也不过如此。而乡村最俗的生活,默默坚守自己的静默,过到了最盛处,就是另外一种内心的桃花源。山长水阔知何处,不如怜取眼前人。周伟用一支笔在这样默默讲述着他乡村生活的桃花源。
此生能与周伟结伴文学旅程,一起路漫漫其修远兮,不亦乐乎。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周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副会长、邵阳市作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