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3年,一个婴儿养育室里。护士们在地板上摆了一堆图书和鲜花,然后把一群长得一模一样的、8个月大的婴儿放到了地板上。婴儿们看到图书和鲜花,飞快地爬过去,拿起来玩耍。这时候,长官一声令下,地板被通上了电,触电的婴儿们在痛苦中痉挛并尖叫不已。
这样的试验大约重复200次左右,这些孩子们就会对图书和花朵形成本能的憎恨,他们的条件反射就这样被限定了。
“限定”,大约是《勇敢新世界》一书中的最关键词汇。美好新世界里,人类被分成了五级, 最高级被限定得聪明漂亮,而最低级不但被限定得矮小愚钝,还批量生产。虽然在那个世界里人有等级贵贱,但是他们都一样幸福——因为无论哪个等级,其接受的“睡梦教育”都会告诉他,他所在的等级最美好最幸运。
这样的世界,有什么问题吗?美好新世界的首长,问质疑者“野人”John。
新世界里如此富足,人们不愁吃穿。生物学家们早就把人类限定得不再有疾病。这里人们青春永驻,直到突然死亡。
这个世界里没有艺术、诗歌、撕心裂肺的爱情、没有莎士比亚,但是,当你每天都幸福得晕眩时,为什么还会需要莎士比亚?文学艺术往往是为了表达冲突超越痛苦,那么,在一个冲突和痛苦根本不存在的世界里,文学艺术也就变成了社会的阑尾。
这个新世界如此美好,它只有一个小小的缺陷——在那里,幸福的人们全都是“被幸福”的。
就是说,在那里,人们的幸福是政治家和科学家呕心沥血的科研成果,与每个个体自己的创造力、情感体验能力、审美能力都毫无关系。这是一种对生命的藐视。当统治者的恩赐被视为民众幸福的源泉时,统治者越高大,民众就越渺小。
在幸福药丸和跌宕起伏的莎士比亚之间,野人John最终选择了莎士比亚。但是当然,对于美好新世界里的绝大多数人,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他们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无处不在的幸福不由分说,一把把他们给罩住,他们只能躺在幸福的牙缝里,被咀嚼,然后变成一堆残渣,被气势磅礴地给吐出来。(摘自《第一财经周刊》 刘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