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报记者 彭双林

1987年，34岁的长沙人刘献华拿到了他的第一张边防证。在他的记忆中，边防证是很容易办的。由于是要去深圳出差，所以一切都是单位办好了。其实，刘献华不知道，个人要去办边防证，还是件麻烦事。

深圳作为经济特区建立之初，因为关税、边防等种种问题，在特区边缘修建了一条蜿蜒80多公里的铁丝网，以及铁丝网旁石头铺就的巡逻道。而铁丝网上的几个出入口，就成为边防检查站和海关联合办公的地方，进出特区的人和物都必须接受检查。外来的人要进入特区，必须拥有边防证（特区内的居民身份证和暂住证也可通行）。一张边防证，隔开了特区内外两个世界……

80年代初，少女为一张边防证差点精神崩溃

在1983年第一次来深圳的王婉君老娭毑记忆中，边防证是容易办到的，她拿着学校开的证明，走进长沙市公安局，交了5块钱，甚至没有排队，就拿到了边防证。唯一的麻烦是以后每次来又得重新办证，这种情况得到改变是她户口调入深圳之后。

但并非所有人办边防证都这么便利。据知情人透露，一位姓李的女士就曾经被小小一张边防证差点搞到精神崩溃。这位李女士1984年时还是年仅19岁的少女，她的心上人先她来到了深圳。她的户口在湖南的一个农村，镇里的派出所说，要办边防证必须要村里开证明。可是村委会主任和她家素来有矛盾，最后竟然开出了100元开个证明的价钱，那在1984年是很大一笔钱。女孩只好在没有边防证的情况下踏上去深圳的路。

在广州转车的时候，她遇到了麻烦，售票员要看到边防证才肯卖去深圳的火车票，没证的女孩在售票窗口附近徘徊了一天，才终于等到一个退票的人，以加10元钱的价格买到了去深圳的票。可在火车行进到东莞附近的时候，火车上有工作人员开始查边防证，于是女孩在东莞附近的一个小站被赶下了车。她并不甘心，仍然搭车前往深圳。在关口，她碰到了自称可以办边防证的人，于是花30元办了一张盖有博罗公安局公章的边防证，过关的时候却被查出是假证，被教育几个小时后驱逐出关。她的身上此时只剩下最后30元钱，在路上她四处打听找到一个宣称可以带人进关的蛇头。讲了很长时间的价后，她以25元的价格，在蛇头的带领下从一个铁丝网缺口钻进了特区。而这个时候蛇头竟然对她动手动脚，她拼命挣脱逃跑，但却在慌乱中迷失了方向。

三天之后，当她终于找到自己心上人的时候，她已经接近崩溃了……

1988年11月，广东省公安厅取消了旅游部门签发旅游证的权力，此后贩卖假冒边防证的生意出现，一些违法分子私刻公安局的印章，每张假证件最多卖到200元。

90年代末，即便是带了边防证在身上，还是感觉无法融入城市

因为没有边防证而“偷越二线关”的情况，直到20世纪90年代末仍然很普遍。1998年，长沙伢子李吉在深业大厦里的一家公司上班。有一次，李吉出门忘带边防证了，过关的时候被拦住了。李吉记得以前有朋友说过，好多武警都是湖南籍的士兵，就用长沙话说：“我在××公司上班。就只这一次忘记带了，放我过去要得不？”武警瞥了瞥他，没说话，打了个放行的手势。李吉边走边回头望，还开心地跟同伴说：“他肯定也是湖南的！”

深圳本地人是不用查的。如果通关或碰上检查，讲几句流利的粤语，是很容易就被放行的。李吉回忆，那时走在大街上，时刻有被查的危险。所以，只要是出门，李吉都反复几次查看自己有没有携带边防证。

在深圳的马路边上，总会停着铁皮车。巡警经常抽查在街上走的路人，如果查到没有边防证或暂住证的，就回遣送到相关的收容所。

李吉也被问过。他说巡警也是看人来的。长得像农村来的，穿得寒酸的，不像有正规职业的人就会被问得多一点。有时候，李吉看到巡警在查，竟然也有些莫名的紧张，“即便是自己带了边防证在身上，还是感觉融入不进他们这个城市。没有归属感。”

2003年，在关口可直接办证；2005年后，边防证逐渐淡出人们视线

2003年5月，国务院、中央军委批准深圳珠海一线二线边防管理改革，从5月底开始，办理边防证无需介绍信，在原住地公安机关和二线各检查站办证点均可办理，而在宝安龙岗两区务工的外来人员可凭暂住证进入深圳特区。这个政策，简化了很多进深圳的手续。

同年，广东边防总队又出台23条便民新措施，其中有在高峰期可凭身份证进特区的通知。而在关口办理边防证，也只需两元钱。2005年元旦开始，办理边防证取消收费。此后，凭借身份证进入二线关逐渐成为常态，人们出门不再刻意携带边防证。

1980年出生的罗盛在2003年去了深圳，当时没有办理边防证。那时他想去华强北那边进点电话卡，然后回湖南卖。在那边打工的朋友带他去了关内。“坐公交车的时候，司机会问是到关内还是关外。很多人在关外租房子，在关内上班，因为房租太贵了。”过关的时候，警察到车里来看看，但不会一个一个查。罗盛说，那个时候，感觉查边防证不严格了。

2009年5月，《深圳市综合配套改革总体方案》获批，标志着二线关和边防证正一步步走入历史。而建设中的从二线关上横跃而过的轨道线路，从二线关下穿越而过的公路隧道，正以雄伟的姿态宣告着边防证将像粮票一样，成为见证深圳特区历史的收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