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人民日报》发表《这是为什么》的社论后,启功莫名其妙地被划成“右派”。课也不能上,亲朋好友几乎不来往,家里清静得很。这倒给他写作、思考提供了极好的条件。启功慢慢地从倒霉中品出滋味来。每天开批斗会,他就优哉游哉,于是计划着写几本书。当他被拉去陪斗,被抓去给造反派抄大字报的时候,台上哇里哇啦大喊大叫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却变成了古诗文平仄的声律。
他非常惊异地发现,自己的脑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好使,这么灵便。他备了个小记事本,还有一根铅笔头,一有奇思妙句,便记下来。半夜里睡觉,忽得一妙句,就爬起来匆匆记下。第二天早晨一看,竟是逻辑性很强、很精彩的见解,自己也不相信这是出于自己的手。
因为怕人家看到,他在这个时期的著作大部分写在香烟盒、旧信封、小学生作业本的背面。写好后,就塞到后屋的一个布口袋里,到1962年,被宣布摘掉“右派”帽子的时候,他写的纸已经装满四个口袋。
“反右”结束后,想不到一场“文化大革命”又来了,那时候,大字报如潮,造反派都喜欢找启功抄,他写的字一时成了学校有名的大字报体。启功乐此不疲,他总结出抄大字报有五大好处:
一是写起来不心疼纸;
二是写好以后挂在墙上,好坏能一眼看出来;
三是他们这些有学问的“分子”每天都必须看这些大字报,优缺点都得到他们的品评;
四是有些重要段落,他必须站着在墙上写,从而练习悬腕和悬肘的功夫;
五是不择笔,不管什么笔,拿起来就能写。
一次,在绍兴开笔会,我去探访他,问他的字是怎么练出来的,他哈哈大笑说:“是写大字报练出来的。”
(摘自《启功杂忆》 鲍文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