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个社会是否正常，看一个时代是否正常，看一个国家和国民是否正常，判定的标准之一就是唱和听的歌声在种类上是多是少。这里说的“正常”，首先不是指“非常”（包括非常美好或非常糟糕）。这里说的“种类”，也不是指一般性的数量，而是指类别。即使社会上有一万首歌，唱的都是一个歌词或一种曲调，也等于是另一种哑口。

    我们既需要有人指挥、曲调一致的群体合唱，又需要许许多多的个人独唱，这样的社会才是丰满的社会。

    当前中国的歌声已进入数量化时代，时时唱、处处唱、人人唱的现象已经普遍。而且把唱歌不仅当成一种兴趣，也当成一种重要的才艺标志。这当然是好事，比起当年（特别是“文革”年代）全国只唱《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等几首歌，今天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但是细听起来，最流行的歌声无非有三类：一是对首长及其业绩的颂扬；二是对男女之爱的陶醉；三是纯粹地为娱乐。还是强调：这三种歌声都需要，也都有价值。但是某些歌声的无息或奇缺，似也可忧。比如我们把反腐倡廉的口号喊得那样响，但从流行歌曲中却听不到对腐败分子的斥骂之歌。再如中国在经济上和政治上的弱势群体仍不少，但在走红的歌声中却很难听到对弱势群体的同情之声、不平之声。对此，应当有所改变。

    当前中国的歌声，可喜之处在于多元化，可忧之处在于多序化，因为极端的多序就等于无序。什么是无序？不只是混乱，而且必然包括浮化、伪化、恶化。就以当前最盈耳、最活跃的艺坛（首先是歌坛）而论，固然有“正声”、“清声”但“邪声”、“杂声”、“秽声”似也不乏。有的“艺术”，在本质上无非是胡闹而已。

    莫小看歌声的能量。官声、民声、乡声、市声……，加在一起就叫国声。国声正、国声清、国声淳，乃是真正的文化强国的重要标志之一。

    （摘自《文学自由谈》2012年第3期 毛志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