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8年,清乾隆三十三年,一种叫做“叫魂”的妖术恐惧突然在中国爆发。这一妖术恐惧从最富庶的江南发端,迅速地席卷了大半个中国。愚夫愚妇们相信妖术师可以通过人的发辫、衣物来盗取其灵魂为自己服务,而灵魂被盗者则会立刻死亡。小民百姓忙着寻找自我保护的方法,各级官员穷于追缉流窜各地频频作案的“妖人”,而身居庙堂的乾隆皇帝则寝食不安,力图弄清叫魂背后的凶险阴谋,不断发出谕旨指挥全国的清剿。折腾半年,在付出了许多无辜的性命和丢掉了许多乌纱帽后,案情真相终於大白,所谓的叫魂恐惧只是一场庸人自扰的丑恶闹剧:没有一个妖人被抓获,没有一件妖案能证实。沮丧之余,乾隆皇帝只得下旨收兵,停止清剿。
这个故事就其本身情节来说已够精彩,而经过历史学家的阐幽发微,更发人深省,于是就有了孔飞力教授的著作《叫魂》。
叫魂恐惧为什么会演变成全社会歇斯底里?除了专制君主乾隆的蓄意利用和许多官员的滥捕滥刑以图邀功补过外,它主要和民间社会的心态和行为有关。读《叫魂》一书我们可以看到,虽然清王朝仍在其峰巅时期,但乾隆盛世已经向后人透露出了许多悲剧的信息。那是一个人口过度增长,人均资源比例恶化,并且社会道德不断堕落的社会。没有一个平民百姓会指望从那个腐败的制度中得到公平的补偿。于是,人们会不择手段地抓住任何趋利避害的机会,并不惜牺牲他人,特别是弱者,来保护自己的利益。下面这段精彩的引文就是这场全社会的歇斯底里的真实写照:“一旦官府对妖术的清剿正式发动,人们就有了很好的机会来清算宿怨或谋取私利。在这个权力对普通民众来说向来稀缺的社会里,以叫魂罪名来恶意中伤成为一种突然可得的权力。对任何害怕迫害的人,它提供了一块盾牌。对任何想捞取好处的人,它提供了奖赏。对恶棍,它是一种权力;对虐待狂,它是一种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