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北京大学基础采访写作课,教授徐泓正给这些大二的学生布置一份“接地气”的期末作业——写写校园里熟悉的陌生人。坐在教室后面的一个同学说:“我想写周其凤校长给他作序的那个保安。”甘相伟一愣,但并没有回头,等那同学发言结束,才举起手:“徐老师,我就是那个保安。”教室里发出一片“啊”的惊叹声,掌声随即响起。
这个总坐在前三排的男生已经30岁,在校园里“潜伏”了近5年。他用站岗的间隙,旁听了法学院、中文系、社会学系以及心理学系的课程,通过成人高考,成为北京大学中文系学生,并把自己的经历写成一本10万余字的书,北大校长周其凤应邀为他作序。
2007年9月,甘相伟和3000多名新生一同走进北大校园,在西门站岗。很多次,看到擦身而过的学生,他都忍不住埋怨自己“当时怎么没有一步考进来”。当年高考失利后,他上了大专,后来当过教材推销员、小公司的法律顾问、农民工子弟小学的语文老师。他不服气:“我为什么不可以走进课堂?”
第一次旁听,他只敢坐靠后的位置,生怕老师和同学注意到他。旁边的同学把他当中文系学生,问他:“最近在看谁的作品?”“鲁迅的《野草》。”他回答。
他随身带着小纸条,记下别人提到的书籍;为了买书,他可以一连吃好几天方便面;他不顾别人投来的怪异目光,在岗亭里读康德。连给学生指路时,他都不忘打听:“你是哪个系的?你们系哪些老师讲的课好?”
2008年,甘相伟考上北京大学为后勤人员开设的平民学校,保安队有近500人,每年只有20个名额。年底,他又通过成人高考,成为北京大学中文系学生。他成了校园里小有名气的人,随身带着的名片上,正面是北京大学的校徽,“甘相伟”的旁边印着“教育顾问”几个小字,背面写着他的服务项目:成人英语、书目推荐、心理咨询、人生设计……
在未名湖畔接受媒体采访时,他机警地把椅子上那本书扣了过来。“别人老是盯着瞅,不好。”这本名为《站着上北大》的书,是他5年来利用业余时间所写的随笔集。拿到样书那天,他给身在湖北的母亲和上海的姐姐分别打电话。他还记得,那时候家里穷,只能供一个孩子读书,姐姐中专毕业就出去打工了。小学时,家里连11元的学费都交不起,妈妈只能给他5元,他又急又气,大哭大闹。那时,他连城市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走在蜿蜒的山路上,他一度认为这个世界只有山村和田地。
就在书出版前几天,甘相伟辞去了保安队的工作,他觉得是该做新打算的时候了。经过北大校门时,一些新来的保安让他出示证件,这时,他就像北大学生那样,晃晃手里的学生证。
(摘自《中国青年》6.13 王晶晶/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