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佘幼芝老人站在袁崇焕墓前,会想起小时候大伯给她说“磨石”故事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当然,这是我虚拟的一个情景,别说我是东施效颦模仿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开头,佘家在北京城里为袁崇焕将军孤独守墓,经历已远不止百年了。佘幼芝在回忆中说:“我的先祖是袁大将军的一个谋士。我小时候常听我大伯说‘谋士’,还以为是磨刀的石头,我想我先祖怎么是石头呢,后来我妈给我写出来,才知道是‘谋士’,所以对这事印象特别的深。”如今让她更加记忆深刻的是,在政府修建袁崇焕祠后,她不得不搬离代代厮守的袁崇焕墓。
袁崇焕的经历是曲折的。1630年,这位明末杰出抗清名将被生性多疑的崇祯帝下令以凌迟处死。佘家的先祖冒着满门抄斩的危险,黑夜里从菜市口的旗杆上盗下袁将军的头,偷偷埋在自家后院。临终时立下遗愿:辈辈守墓,代代相传。袁崇焕墓祠那一带园子,原本都属于佘家,旧称“佘家馆”,解放后才“充公”;当时京城坟墓要外迁,还因柳亚子、叶公绰、章士钊、李济深他们“给毛主席上的书”,袁崇焕墓才得到毛的批示而保存。佘家十七代为袁崇焕守墓,不仅守住了使命,而且守出了精神,守成了文化——本身就化作了一种遗产。
遗憾的是,只见物、不见人,只见形、不见魂,是国人眼光的普遍特点,“人”之文化、“魂”之遗产,往往不被所见,不获重视。活的文化被阻断了,被弄死了,袁崇焕墓、袁崇焕祠、袁崇焕博物馆纪念馆之类,也就失去了活着的灵魂。
曾经有位哲人说过:“人类有个可笑的习惯,越是迷路,跑得越快。”对于非物质形态的文化遗产的忽视甚至破坏,就是一条显见的迷路歧途,在这样的路途上,我们确实傻呵呵地越走越远、越跑越快了!失去了佘家守墓人的袁墓,已非本来的袁墓。墓地之草不是文化,墓旁守墓人才是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