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神经症”
的心理
这段时间,成都市计生委研究室调研员孟立联在微博上假冒计生委办公室主任李琢之名,大曝官场腐败生态的事情被全国人民强势围观。“中枪”的官员达20人。
多方消息证实,孟立联在成都市计生系统内,被公认颇有才气。在当官的同时,他还兼职某研究所教授,属于“知识型官员”。这么“有才”的人,却在仕途上不甚顺利,两度因群众测评不过关。
孟立联绝不是从一开始就故意要整李琢,并没有一个什么精心策划的“阴谋”。他的心理逻辑是:他觉得自己很“有才”,自命清高,但在官场里得不到升迁,无法说服自己认为这是合理的,不爽,郁闷。而在其他人都得到升迁的情况下,受到刺激,羡慕嫉妒恨。他有一种被伤害感。因为不能把处境归罪于自己“没本事”,于是便归罪于官场,尤其是那些刺激到他的人。在心理上,他要报复他们,当然,这个人也包括了李琢。
一个声音高叫着:“都是你们造成的,我恨你们!”注意,李琢等官员在行为上不一定得罪了孟立联,但他们升迁,悠哉游哉本身就是对他的得罪。而孟立联的报复,也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报复。
在微博,一开始他用的是“派高2455712653”这个ID,发牢骚专用。发牢骚属于“官场神经症”的简易形式,同时也是对它的初级疗法。
后来,他偶然听到了李琢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精神为之一振。当李琢陶醉在对诸如玩情人、受礼金等“官场神经症”绘声绘色的描述中时,他没有想到,有一个“兄弟”正在一边“窃听”!“偷窥”、“窃听”能给一个人以阴暗的快感,因为玩“偷窥”、“窃听”的人具有强大的心理优势。
而如果让自己去扮演被“窃听”对象的角色,以他的身份、口气、姿态、表情等把情境再重演一道,然后让自己去欣赏这个角色的演出,那就不仅仅是有心理优势,而且有作弄、羞辱别人的伟大而阴暗的快感了。对于孟立联来说,这几乎可以达到在心理上报复李官员、王官员等人的最高境界。所以,他在微博上对李琢的话进行了忠实的描述,而且形象生动,同时,还把ID最终改成了“李琢19961003”。
可以想象,当李琢和别人讲话,而孟立联一边听一边发到“李琢19961003”的微博上时,他在内心里是多么的兴奋和激动。其心理语言是:“哈哈,你们这帮龟儿子,干的这些X事以为老子不知道?哈哈……”
“官场神经症”的症状
孟立联怎么会有这种“官场神经症”?而其它官员的包二奶、微博开房、写“性爱日记”等又如何理解?
如果不用利益把一大帮人召唤到官场,它是玩不转的。但仅仅用利益,它也转不了。所以今天的官场有它坚不可摧的组织逻辑:科层化。科层化特别讲究官僚机构的权力等级划分、规章制度管理、文凭、证书等。除此之外,官场还有一套钻营、拍马的生存逻辑。
利益、科层化、生存逻辑,共同组合成官场强大的游戏规则,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对官员的“非人格化”:要在官场混下去,你必须隐藏真实的自己,压抑自己的内心。你在官场上,所看到的每一张脸可能都是面具,包括自己。这样一来,官场就成为一个“致病情境”,就是说,会让人产生某些病态的心理特征。作为一种有自我意识的存在,人本质上其实最害怕失去自我,失去的话,他一定会有自我憎恨,因为有一种“存在的声音”告诉他,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当一个人“豁出去”了,意味着什么呢?在官场上,他至少付出了压抑自己内心的沉重代价,那就必须给自己一个“合理的”交代。在信仰和理想主义存在于官场的时候,这不是问题。但当一个官员进入官场,主要是受利益驱动时,情况就不同了。从孟立联事件中,我们可以梳理出几类常见的症状:
一类就是发牢骚性质的。“李琢19961003”表述得非常清楚:“整天假话空话套话大话,老子心里太苦太累了,只有在这里说点真话”。发牢骚追求的是“发泄”,其功能,是让官员排解郁闷,以便少些心理负担,继续投入到说假话空话套话大话的事业中去。像在酒桌上说黄段子其实也是一种另类的发泄。
另一类“官场神经症”,属于补偿性质,靠“占有”来解决心理问题。当一个人压抑自己的内心就是为了得到利益时,追求利益就是他补偿自己的手段。这种“官场神经症”往往比较疯狂,因为任何东西都无法补偿、挽救一个人对自我的出卖,所以有这种症状的官员,根本停不了手,占有本身已经成为对他的一种“治疗”,一停下来他就有恐惧。这方面的经典例子太多了,比如写“性爱日记”的韩峰、原杭州市副市长许迈永“许三多”。
还有一类,已经不仅仅是具有病态特征的“官场神经症”,而是得了痛苦的心理疾病,比如抑郁症。至于有效的“治疗方案”,全国人民都知道,包括官员们。
(摘自《南风窗》第9期 石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