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清代，纪晓岚可以算是文化方面屈指可数的几位代表性人物之一。随着电视剧《铁齿铜牙纪晓岚》的热播，大家对他的许多故事都耳熟能详，然而，大家未必熟知的是纪晓岚超乎寻常人的“纵欲”。

    纪晓岚的“纵欲”主要表现在“食”和“色”两个方面。在“食”方面，据说其饭量奇佳，动辄每顿吃掉十数盘猪肉。而在“色”方面的表现，竟然“年已八十，犹好色不衰”。

    前人的野史笔记都将此归之于一种单纯的生理现象，认为纪晓岚是“奇人”。但我个人倾向于认为，作为一位才情冠绝一时的大知识分子，纪晓岚的“好肉”与“好色”，是一种特殊的精神现象。

    纪晓岚为世人所瞩目的文化成就主要有两项：一是奉旨主持编纂了《四库全书》；二是在晚年写了一部“追录旧闻，姑以消遣岁月”的随笔杂记《阅微草堂笔记》。然而，这些作品的含金量并不高。关于《四库全书》，鲁迅、唐弢等人曾将其评价为一部阉割中国古文化的集大成之作。至于《阅微草堂笔记》，虽然皇皇24卷，但是仔细阅读过它的人都会发现，这部明显受了蒲松龄《聊斋志异》影响的笔记体杂记，除了语言精美典雅、行文亦庄亦谐外，很少有震聋发聩的独到而新颖的观点和见解。

    纪晓岚之所以没有写出与其才情相匹配的巨著，并不是他缺乏成为“一代宗师”的才情、阅历和精力。结合当时的政治气候，不难推究其中原因。清初的文字狱是相当严酷的，在编纂《四库全书》的期间，就发动了48起。纪晓岚一方面眼见许多著作因为政治问题而被禁毁或者篡改；另一方面，耳闻目睹当代许多文人因言惹祸，或者丢掉官职，或者全家被株连的遭遇，他不能不对文字工作的危险性产生足够的恐惧，因此只能选择“鸵鸟政策”以自保。

    从另一方面分析，乾隆皇帝之所以选择纪晓岚这样一个有声望的汉族大知识分子来领衔编纂《四库全书》，其中固然有满族八旗当中尽皆“绿林大学”毕业，“修文”则实在拿不出手的考量，但在其内心里恐怕也不能排除通过编纂《四库全书》，让这个汉族的大知识分子接受一次再“教育”的“小九九”。

    纪晓岚看起来颇得圣宠，地位显赫，但实际上只是乾隆皇帝的一件小摆设而已。有一次，纪晓岚为他的一位犯了罪的朋友尹壮图求情，乾隆皇帝闻听之下立即勃然大怒：“朕以你文学优长，故使领四库书，实不过以倡优蓄之，尔何妄谈国事！”这样的一句“夫子自道”不可能不在纪晓岚的心里留下难以挥去的阴影。

    正是在这样的一个极端残酷的政治环境下，纪晓岚通过编纂《四库全书》这项工程，一方面秉承主子的意思，极力对古人的著作进行全面的“阉割”；另一方面，在“阉割”古人的过程中，自己也被有意无意地实施了“精神自宫”手术。

    他在被清朝的统治者“阉割”了精神和思想上的创造性，变成了一个“精神上的太监”之后，便迅速地滑向了肉体上的纵欲和狂欢，试图用这种狂欢，来消磨豪情，转移自己内心的压抑和痛苦。

    （摘自《大历史的小切面》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周英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