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预言了人类的困境，他的故事几乎都发生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具体落实在社会生活中，其特征就是办公室。在办公室的人，具有以下几个特征，一是他是整个社会系统的一个部分，在整个系统中，他只是一个螺丝钉，带有被物异化的特征；二是他所面对的是文件，是档案，是书本，而非活生生的人与火热的生活，他的世界有虚拟化的倾向。

    作为一个带有办公室小说意味的官场小说，《金鱼缸》准确抓住了办公室的物化与虚拟两个特征，写出了当代人生活的困境。他明确地借金鱼缸这一喻体，来揭示缸底游鱼的生存尴尬，和人生这一职场的“冷”。

    如果说王跃文的《国画》是一盆火爆的火锅，易清华的《背景》是一道温补的鸡汤，那么，《金鱼缸》则是一道清炒苦瓜。初尝之下，味如嚼蜡，细细品尝，却别有滋味。就像是念了一曲《金刚经》，颇具下火解凉的功能。以我个人阅读此书的经验，我是如同阅读经典之作一样，读一段放下来想一想又再读的。

    故事在某省商业厅这一“金鱼缸”内展开。整个故事波澜不惊，在这个官场，你看不到《二号首长》的故事构成，不会有诸如一夕当权，众美围绕，多谋善断，有非分之财，不期之誉的童话传奇；也不会像《我的官样年华》那样，当官惨如叫化子。相对来说，《金鱼缸》更逼近于人生与官场的真实。我曾经对故事情节中一个堂堂的厅长都要靠叫人打麻将来敛财大惑不解，可这正是办公室对人生的一种束缚。我也曾经认为小说中的厅长、办公厅主任很爱回家与老婆商量这些场面不得要领。看得多了，也便领悟，原来约束人的并非只是人类物化，并非是虚拟倾向，而是一种看不见的道德伦理，一种传统文化的约束。

    这本书也是一种努力给出路的小说。在湘军顶尖的几本官场小说中，或以政治民主作为出路，或以传统文化突破困境，给人以安身立命的精神立足处。但大多数的官场小说对“娜拉”出走之后怎么办，没有思考。而《金鱼缸》的这个小说是给了出路的。主人公魏聿明官场不得意，抑郁纠结，却也得之坦然，失之坦然，其主要的出路，乃在于由从政而步入到畅销书作者。虽说堂堂省厅处长以卖文为出路，也够荒谬的，但人们可以从荒诞中看出人生的真实，从平淡中看出心事如波涛，中坐时时惊的惊心动魄。小说家最终给出的这条出路，无异于鲁迅小说《药》里那束坟前的鲜花。

    读完这本小说，已经是秋天了，我感到一种看透幻像的冷。

    ■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