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溪县潭溪小学 石文军

　　去往万金山小学的山路，颠簸得像要把人肺腑里的浊气都甩出。车窗外的世界，从零星楼宇到苍翠层叠的山峦。抵达后我才得知，人们称这里为万山小学。因热爱音乐，我的行囊里装着吉他、竹笛、口琴和乐谱，怀揣着用音符滋润干涸心田的浪漫想象，我开始了第一堂音乐课。

　　我兴奋地介绍音阶，孩子们的眼神却茫然得像山间散不开的雾；弹起动听的吉他曲，台下一片沉默，几个调皮的男孩子模仿着农村弹棉花的动作，窃窃私语：“跟村里张弹匠一个样儿！”我的初心在山风的吹刮下，摇摇欲坠。

　　直到那个傍晚，我坐在山坡上散心，听见一阵清亮、高亢的歌声，像黄鹂流转于夏木，像山鹰划破天际。我循声望去，看到班上最沉默的女孩灵芝，正一边赶着羊群回家，一边纵情歌唱。那旋律自由、辽阔，充满生命力。

　　第二天，我的音乐课彻底变了。我不再带乐谱，而是提来新买的录音机。“同学们，今天我们来开一场‘万山好声音’比赛，唱你们阿爸阿妈、爷爷奶奶会唱的歌！”当第一个男孩红着脸唱起粗犷的山歌，几个女孩手拉手唱起婉转的敬酒歌，我将他们的歌声用录音机录下又播放，整个教室沸腾了！他们发现，自己熟悉的乡音竟如此动听，如此令人骄傲。

　　灵芝成了我的“音乐助教”，我教她看简单的乐谱，她则告诉我每一句歌词背后的传说与情感。我们以大山、溪流、云海、劳作和思念为主题，共同创作了一首属于我们自己的歌——《万山的风》。

　　一年期满的那个夏天，镇里举办文艺汇演。我们万山小学的孩子们，穿着簇新的民族服装，用未经雕琢的嗓音唱起：“万山的风啊，你慢慢走，带上我的歌，翻过那山头……”曲毕，掌声如雷鸣般响起，久久不息。那一刻，所有的坚守与选择都有了答案。这群山里的孩子教会我：育人之道，是用一种乡音，去谱就世界上最美的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