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留丽灵
“妈妈,你见过真正的草原吗?”女儿合上《我的阿勒泰》,眼里满是憧憬,“书里的马背像云朵般柔软,风过耳边,能听见草叶低语。”望着映在玻璃窗上的她,城市霓虹闪烁,我的思绪却飘回三十年前的春天。
那时,我和堂哥是十足的“野孩子”,老水牛的脊背是我们探索世界的地方。记得一个被槐花香笼罩的午后,堂哥拉着我溜进牛棚。斜阳下,稻草飞舞,老牛嚼着玉米秆,“咔嚓”声惊飞梁上乳燕。堂哥踮脚抓牛犄角,泥脚印留在牛腹,却不慎栽进粪堆。我笑得在草垛里打滚,没料到自己也很快“中招”。
多次尝试后,我们有了经验。我推牛臀,堂哥拽缰绳,老牛被赶到晒谷场,蹄印在泥地犁出深沟。当我俩爬上牛背,世界瞬间摇晃起来。老牛驮着惊叫的我们狂奔,竹篱笆翻飞,红辣椒洒落。风扯乱我的辫子,堂哥的汗滴在我手上,大人们的呼喊与笑骂,消散在风中。
那天,我们滚落在苜蓿丛,浑身沾满草籽和夕阳余晖。老牛立在暮色里反刍,它不会知道,自己的背曾承载过如此鲜活的童年。
如今,看到女儿对着屏幕里的虚拟坐骑兴奋不已,我总会想起那个把云朵当作骏马的下午。落地窗外,托管班的霓虹亮起,楼下游乐园里,平衡车的荧光轨迹覆盖了当年牛蹄印。现在的孩子,冒险在奥数题、钢琴键间,而那驮着春天奔跑的老牛,已成为时光深处的旧影,定格在苜蓿摇曳的黄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