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县第一中学 郭思瑶
前两日,我感染了新冠病毒。到了夜晚,我烧得浑身酸疼,便吃下一片退烧药躺下,等待出汗。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我按下接听键,听到手机那头传来了有些焦急的家乡口音,“这几天好多人‘中毒’了,你还好不好?”
我敷衍地应好了两声,便挂断了电话。
这是母亲打来的电话。而她的号码,我甚至未曾存下。
是我心怀责备。责备她在我16岁的时候,才完全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责备她在出场那么晚的情况下,却未说过一句抱歉;责备她用冷若冰霜的脸,迫使我自强上进。
我闭上眼,迷糊中,看见那年又瘦又小的自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走在一座迷雾环绕的吊桥上。
醒来的时候已出了一身汗。我量了量体温,退烧了,于是起身打开台灯,烧了一壶水。
黄昏的灯光下,热茶上方冒起缕缕的气,像列车离站时的氤氲。我清醒地回忆起母亲送我上大学的情景。
那天,破旧的客车把我们送到了南湖边。母亲和我下了车,我习惯性地跟着司机往后备箱走去。破天荒地,母亲制止了我,只身走向人群。
巴士的后备箱方向,一个个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蜂拥而至。只有瘦小的母亲,突兀地站在队伍末端,警惕地盯着男人们搬下行李。
我提出帮忙。母亲却摆手拒绝了我。
夕阳如血。我带着对明天的憧憬,脚步轻快地往前走。而母亲推着行李,慢慢跟在我的后面。
到了宿舍门口,我回头寻找母亲,刚好和走出拐角处的母亲四目相对。
夕阳的光泛进她的眼底,她手足无措地像个孩子。
我走向母亲,利落地接过行李,向她挥手告别。但没走两步,母亲便拉住了我,飞快地往我口袋里塞了一个黄皮信封。接着摆摆手,示意我可以离去。
我就这样顺从地离开了她。
到了寝室,我走到阳台上,自由地呼吸着空气,期待着崭新的大学生活。
在不经意一暼中,我看到不再年轻的、瘦小的母亲,驼下了背。在川流不息的希望桥上,她孤独地向远方走去。
我打开黄皮信封,看到几张崭新的一百元的钞票,一些破旧的散钱,以及一张手掌大小般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五个字:不够打电话。
我打开抽屉,翻出了那年母亲给我的黄皮信封,又想起了过往。
想到母亲从缅甸回来看我,九岁的我还未享受到母爱的温暖,母亲便命我在清晨出门,为家人购买早餐。那时正是寒冬,我端着碗,站在马路边,哆嗦着要打退堂鼓,回头却对上母亲如炬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小心地向前走。
母亲总是这样。在我们相处不多的日子中,她跟在我的后头,怕我走快,怕我走慢,怕我不走。
我起身拿起手机,看到了母亲的短信。上面又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我明天来。”
这一刻,我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