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游宇明

花钵里的蒜苗郁郁葱葱，绿得让人恨不得摸它们几把。蒜苗的形态也非常可爱，有的两三片叶子紧紧裹在一起，像笋尖一样直指天空，似乎想展示自己天性的顽强；有的如抽穗的玉米，把几片叶子散成抛物线状，像是要袒露自己无私的胸怀；有的呢，叶子半放半收，恰似一个即将出嫁的农家女，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羞涩……这些蒜苗都是母亲栽种的，也一直由她看护着。

一年前，应我与妻子的要求，母亲跟父亲一起来到城里生活。母亲年过七十，我们的本意只想让她给我们做做饭，妻子忙于上班，我整天都呆在书房里，不太会弄吃的。叫父母来，一方面可以让他们从繁重的农业劳动中解脱出来，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每一顿都按时吃上饭。但习惯了劳作的母亲总是闲不住，买菜、洗衣、扫地、晒被子等一切她能做的事都包了。一天，母亲跟我说，她想要利用家里废弃的几个花钵种点蒜苗，我没有作声。不是因为舍不得那几个废弃的花钵，而是由于我住的地方买菜特别方便，我担心自家种蒜会累着母亲。

母亲却不理会我的冷淡，一步一步地实施着自己的种蒜计划。她从市场上买了一斤蒜头，这些蒜头都经过精心挑选，水分充足，外表光滑，蒜瓣上连条划痕都没有。接着，她将花钵里原先用来种花的那些土全部倒掉，换上从附近一个土包上挖来的黄土。她种蒜是非常讲究的，先在花钵里铺上厚厚的一层黄土，再把一瓣瓣大蒜头插在底土上，根朝下，头朝上。大蒜头都是带皮的，这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蒜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不出白色的苗。插好之后，母亲再在上面撒上一层黑黑的薄土。撒这种土很有学问，撒得太薄，蒜瓣得不到合适的温度和湿度，不能及时发芽；撒得太厚，土块压住蒜瓣，蒜苗会长得非常瘦弱。

种下蒜瓣只有三天，蒜苗就长了出来，它们先是鹅黄色的一个芽尖，然后是浅绿的两片小叶，不几天便是满钵的深绿。母亲每天都会抽时间去阳台看看她的蒜苗宝贝，那种热烈的眼神，像极了年轻时眼巴巴地盼着我们长大。隔一天，她会用淘米水浇浇蒜苗，说淘米水有水分又有营养。那几个花钵底下都有两个孔，浇进花钵里的淘米水时常流到阳台上。我是一个有点洁癖的人，本想制止母亲这样做，但看到母亲那种快乐的样子，又把话咽了下去。母亲是个农民，一生热爱土地和庄稼，现在进了城，失去了田园，她的农业技术不再有用武之地。在花钵里种点蒜，她可以稍稍重温旧日的种植梦，回味一下几十年的风雨人生，我有什么理由加以剥夺呢？

我暗自下定决心，明年要给母亲买一个更大的花钵，让母亲拥有更多的阳台上的“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