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月娥

　　话剧《学一学鸽子》改编自百老汇托尼奖获奖作品《Butterflies are free》，选自普希金的诗歌《理智与爱情》。这部话剧在长沙梅溪湖国际文化艺术中心大剧院演出时，上座率并不理想，这使我更想聊一聊这部剧的独特魅力。

　　它的名字并不吸睛。鸽子有什么可以学的？真有！我们知道夜莺、杜鹃的痴情，但被赋予和平意象的鸽子竟也是痴情的鸟类，这点可能知者甚少。“鸽子”的爱情是怎样的？只有在剧场，你才能感受到它的别具一格。

　　从人物设置上，这部话剧虽被冠为爱情喜剧，但故事中人物的人生经历十分坎坷。出生即盲的男孩多纳德与来自破碎家庭的少女吉尔的爱情故事，听起来就有点带“虐”，但故事还真不是你想象的“狗血”。漂亮的女推销员与英俊的盲人男孩，在新鲜刺激的语言与肢体碰撞中，产生了爱情的火花，很快以轻喜剧的情调把观众带入故事情境中。但他们的爱情却遭到理智与情感的双重考验。男孩的母亲布朗太太突然探访儿子的出租房，知晓一切后，开始用严肃的目光审视这位衣着前卫、结婚6天便离婚的少女吉尔，并与儿子和吉尔深入探讨他们的爱情将面临的现实问题，言语交锋犀利。

　　当黑暗蒙蔽了双眼，要用心灵凝视心灵。对多纳德来说，看不见的世界，心才能达到他想达到的地方。心所达到地方，一定是荒漠中自然生长的一片绿洲。这片绿洲就是爱情。母亲曾经把他置身于深水的惊恐中，用这种残忍方式告诉他，盲人的世界是多么恐怖。女孩让他勇敢地走出母亲制造的舒适圈，去追求自己的音乐梦想。看不见的世界，也许处处都是陷阱，但他依然可以勇敢地用脚步去丈量，直面生活给他设置的种种障碍。出租房里所有物品的位置，出租房周围的洗衣店、药店、超市，他都能用步数去丈量。

　　《学一学鸽子》也让我们看到正常人的心灵的残疾。剧中，女孩与男孩的母亲有段尖锐的对话，道出了母亲其实并不了解儿子，沉重的母爱已经成了男孩的一副枷锁，母亲自以为是的保护其实是在扼杀他对世界的憧憬。对于一个盲人来说，看不见的世界已经可怕，然而更可怕是心灵的黑洞。从破碎的原生家庭走出来的女孩吉尔，对这个世界戴上了有色眼镜，自私、狭隘、悲观，她对自己本来就是“烂人”的定位正说明她在情感上是残疾的。心灵的残疾比身体的残疾更为可怕。而当身体的残疾的人与心灵的残疾的人结合在一起，是不是心灵的丰盈与身体的丰盈可以以互补的方式连接，他们的世界便有了光的倾泻？爱情，也许就是用残缺缝补残缺，最后慢慢填满、愈合，就像人的伤口重新长出新鲜的肌肤。

　　为什么要“学一学鸽子”？因为鸽子身上有对相濡以沫的爱情的坚守。人们不敢付出实际行动，总是有各种理由与借口，从而与自己的爱情理想越走越远。当男孩与女孩分开，男孩开始自暴自弃，准备重新搬回到母亲身边，母亲反而理解了儿子，她不想儿子在爱情中树立起来的自信，因为爱情的消失而坍塌。她希望儿子与女孩的爱情能像鸽子一样长长久久。

　　在这个极简的舞台上，话剧《学一学鸽子》演绎着现实中的爱情，复杂又纯粹。一方在坚守，一方在试错，在女孩终于在试错后发现，那个真正属于她的爱情，是那个允许她试错而且一直在等待她的盲人男孩。他们能否像鸽子一样自由地拥抱爱情？结尾是开放式的。

　　戏剧冲突总是源于不理解、不接受到冲突的解决，情节设置一步一步扣人心弦，人物性格也随着冲突展示出来。剧中有一道连通着男孩与女孩房间的房门，实际上也是通往彼此心灵世界的门。打开便是接纳了新的世界，关闭即是拒绝了另外一种可能。在他们不时地开与关的动作中，观众也对他们的生存困境与理想世界有了更多的理解与包容，这张带着“鸽子”情绪的门的意象，显然有着舞美设计师的哲思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