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鹤群
景色之情态,系由梅山旷野,资江翠阴,朝暾夕霞,晴岚雾霭交互形成之。中国画通常用墨调色,画者却是用情感搅拌,得之于心复借色彩线条形之于外,或淡远、或深幽、或斑驳、或壮美,正如稼轩小令词曰“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活泼、生动、趣味。此为画的意蕴层次。
其二是意象层次。王摩诘“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十个字构成一幅图画,景物只选四样:大漠、长河、孤烟、落日。给北方旷远荒凉的“孤烟”加上个“直”字,没有风,也没有声,好寂静啊。说落日“圆”,并不是说惟有“落日”才“圆”,而是说“落日”挂在地平线上的时候才见得圆。圆圆的落日不声不响地衬托在长河的背后,这又是多么寂静的境界啊!一个“直”一个“圆”,对画者而言,都是简单的线条,线条的结构和线条的趣味,构成审美过程中“拟诸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意象”耳。
而意象则是旨趣的领悟。画作优美及宏壮之原质愈显,则古雅之原质愈蔽。不反复揣摩,沉潜涵咏,细细玩味“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就不能领略柳宗元《江雪》的空灵蕴藉、幽远深长、朦胧含蓄之象象生象。
其三为意蕴层次。审美的最高境界是“无象之象”,是一种超形态、无差别的空蒙境界,是那种充满暗喻象征、意生画外的作品,是“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品味积久,产生无象之象的艺术。我们只要一提到历代的那些名家名画,如夜宴图、清明上河图、千里江山图、富春山居图……眼前就会出现一片辉煌灿烂、美不胜收。至于他们具体美在哪里?我们已混沌不清。这就是“无象之象”。
意象、象象生象、无象之象,此三者,阮国新先生孜孜以求一生也。他洗毛伐髓,钩深致远,故之画以神取形,以意舍形,最后做到形神兼备,言简意赅。可谓画之为画,画之有诗也。
品赏国新先生上百数帧之作,吾以为,他将人间的一切都洗净了,只剩下自然山水。自然山水的险峻、奇峭、繁叠也都洗净了,只剩下平顺、寻常、简洁。叹赏之余,借其先祖阮步兵言:“未能免俗,聊复尔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