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勇

　　临近中秋，小区的桂香更浓郁了。绿草坪上，桂花零落，枝头的桂花却依然饱满。吮着桂香，读刘亮程老师的《一个人的村庄》，书中的文字如一个个音符在眼前跳动。

　　我的眼前呈现出潺潺的流水，时光顺着水流方向，流向故乡清澈的镜明河。我看到了我童年在河边戏水的身影，年轻时忙忙碌碌的样子，老去后静待花开的神态……

　　一

　　去毛泽东文学院报到那天，我一个人迎着晨阳，驱车到了汨罗屈子文化公园。

　　秋末的朝阳已将天幕拉开，从东往西把大地一层一层照亮。我望着绚烂的东方，感叹着千百年来人们对屈子的怀念，从龙舟竞渡到端午诗会，春兰秋菊，终古常新。

　　我似乎看到了屈子的身影，他独自走在荆棘丛生的路上，铅灰色的天空无法回应“举贤任能，修明法度”的主张；他眷顾芸芸众生，面对排挤毁谤、流放他乡，“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之困境，常有“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之无奈；郢破家亡，他怀石沉江，“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第二天简单的开学典礼后，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获得者，新疆作协副主席刘亮程老师讲授——大地上的家乡。

　　刘老师语速均匀平缓、字句清晰可见。你几乎看不到他表情的变化，就那样于一种木讷之中，慢慢把听众的思绪填满。

　　我跟着刘老师到了他的“一个人的村庄”，那里的秋天从东边来、从西边来、从高处来、从大地来……当树枝顶端的叶落已尽，秋天已经离开。

　　来到刘老师的家乡，体验着刘老师特有的生活。跟乌鸦互望、与虫共眠、通驴性、识马途……

　　我听到了大地的声音，婴儿啼哭和病人诀别同时响起，谱成生死乐章；我感觉到灵魂在飘移，人被掏空之后，慢慢注入了新的生命；我的眼前呈现出一条没有落差的长河，生命之舟在一望无垠的长河上轻轻荡漾。

　　二

　　刚来的几天，室友小白有轻微的失眠。

　　我很喜欢黎明，喜欢在渐明的光线下观察事物，四周由模糊变得清晰，室外的花草树木都是崭新的面孔。

　　一天清晨，我俩散步聊天时，小白望着灰蓝色的天，欲言又止。

　　“我的妻子是一位小学教师。几年前，她患上一种奇怪的皮肤病，从衡阳到长沙再到上海，历时两个多月，做了各种检查后，病因依然是一个谜。”

　　我仿佛看见在寒夜时分，他们夫妻俩蜷缩于大上海的临街一角，那种无助落寞的身影。

　　“经历是一个人最好的良师，磨难让人坚强。返家不过半月，虽没做任何治疗，妻的病情出现转机，全身密密麻麻让人生怵的红点在逐日消退。从好转那天开始，我们每一天都是新生、都是希望。”

　　“经历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病之后，妻没有接受医生的建议，毅然决然生下了第二胎。”

　　讲到这里，小白的呜咽声淹没了整个城市，我感觉大地都在颤抖。

　　三

　　我与小白，加上炜、一江，我们四人常聚于石头餐桌，文学把我们拴在一起。从此，小小石桌有了温度，充满灵气，泛着光泽。每个人都生活在阳光之下，只要你愿意，阳光会住进你的心里，穿过你心里的光还可以照亮别人的黑夜。

　　离开毛院的那夜，我做了一个美丽得令人窒息的梦，梦见屈子来到毛院，跟我们“第六组”座谈，面对面交流文学。

　　“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观乎四荒”，屈子精神矍铄、两眼炯炯有神。他站在亭子边滔滔不绝，我们四人坐于石头桌旁屏息凝神聆听。

　　从先秦文学讲到五四运动，几千年的文学之路，勾勒出文学与国家、民族的命运休戚相关，“文运同国运相牵，文脉同国脉相连”。我们听得如痴如醉之时，“满园清香溢、桂花次第开”，浓浓的桂香借着满天的银辉，将花园中的花草树木全部“点亮”，眼前的屈子如山一般巍峨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