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志平
光明村的山情水意,早已谱写成一首田园小曲。“泥腿子”放下裤脚,比城里人跑得快。刚一住进白墙黛瓦小院子,就把蝴蝶、松鼠带到了家门口。现在,蝴蝶谷的蝴蝶走了,翠鸟又在这安了家。
来看热闹的人很多,刚从城里赶过来,觉得自己比乡下人阔绰,喇叭按得呱呱叫,眼睛还有点对着天。转了不到半晌,就发现,山里的空气和泉水一样甜。城里的日子吵得“一锅粥”,这边除了鸟儿闹得欢,很少还有其他烦心事。
沿着蜿蜒的八曲河,去寻找山泉流淌的欢快,山花总是缠着脚跟走。城里的孩子,很想去耍野。可是,躲让汽车时受的惊吓,让大手不敢松小手,相反,还拽得掌心出了汗。山蛙子看不惯,蹲在草丛中吵翻了天。其实,山湾里,那些喜欢使绊子的“小刺头”,长得也可爱,耍点小俏皮,无非就是想和城里的孩子套套近乎、斗斗法子。
前些日子,光明村已划辖湘江新区,嫁出去的孩子,总让娘家人牵挂。何况,这娃长得俊俏,娘家人花了大本钱。2008年以前,这里的房檐依然破旧,有的还漏着雨。下雨天,泥水溅得高,“泥腿子”的裤脚都挽到了膝盖上。冒钱的日子,乡下人脾气有点大,家中的锅碗瓢盆,经常被摔得乒乓响,看不到主人的好脸色,垄上的炊烟,便追着夕阳的步伐,跑到了山脊上。
老水牛的憨性子,倒是一直没有变,在田里干着活,月亮快出来了,才跟随主人上田岸。没想到,碰到两个偷懒的小后生,居然,指手画脚,似乎还说着风凉话。于是,大尾巴一甩,满身的泥巴,便到了对方衣衫上。小伙子有悟性,第二天,赶个早,一个到了田头干农活,还有一个去了远方攒钞票。
乡下的太阳,比城里火辣。老水牛按照主人安排,“双抢”之后,成天偎在山塘里,盯着几个光屁股山娃子,生怕他们乱撒野,玩掉了小命。牧童和老水牛,本来就是田园的风景,驮着这些小把戏,一起戏戏水,吹吹小笛子,逗得树上的“知了”也亮开嗓门凑热闹!现在,山塘里已找不到过去的野性,塘岸上挂着的救生圈,据说是用于防“溺水”,红白相间,倒是很抢眼。
城市的躁动,撩动了不少乡村的美梦。很快,小石子踢到了这边泥路上。有钱的城里人,喜欢山湾中蓝蓝的月光,以为那里藏有说不完的悄悄话。乡下的月亮,向往城市的灯火,生怕自己太土冒,不打扮打扮,赶不上街上的时髦,两情相悦,牵起手来,就容易脱褂子、干点真活。
不少有钱人,揣着城里的银两,赶过来了。有位“大脑壳”,周末过来找乡愁,没想到,喜欢上了青山怀抱里的小茅檐。这让光明村的田园诗话,一下就找到了裁剪春风的韵脚。大伙抬桌子、搬椅子,能干活的,都聚到了村口上。就连田里的青蛙,也擂起了鼓,半夜三更都不睡。
“光明在前”,这是一位“老公差”在光明村写下的四个字,其实,原创还是毛爷爷,老公差将其找出来,温习一遍,很应景。那时,光明村新农村建设的序幕刚刚拉开,屋场会经常开到月亮打哈欠。原村支书黄铁辉是个乡里里手,山塘田坎归哪家,谁家鸡鸭乱串门,他都厘得清,书读得不多,但算盘子打得精,和村里老百姓相处,没别的,腰杆子立得直,鞋底沾泥,干正事不夹私念、敢拍桌子,就有威信。
泥巴地里的活儿,鸡爪鸭痕太多,套不得公式。在屋场上,如果为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议来议去,就会出乱子。有时,大会小会开多了,不光老百姓议论,连山狗听了也心烦,跑出去“汪汪”几声,这干部要不得,天天耍花枪。
泥里冒个泡,就能揪出一条土泥鳅,这叫本事。老百姓见了,自然跟着跑。天天喊口号,不见水中有声响,个别胆子大一点的老百姓,一猫腰,就再也找不到人影。那时,光明村除了青山绿水,有点小颜值,口袋中抠不出几个小铜板。去城里办事,顶多用竹篮子装着几个土鸡蛋,有时候,还得空手去叩门。黄铁辉当过兵,块头大、结实,胸脯拍得响,自然讨人喜欢。没多久,城里的压路机就开到了山道上。原来那些蹲在泥泞上玩耍的牛羊,在主人的吆喝下,住进了村里的“过渡篷”。从此,红绿灯站在光明村路口,有模有样的当起了指挥员。
原来的茅檐,打起了精神。趁着大小公差经常来串门,泥腿子懂套路,赶紧吆喝家里婆婆子,端出芝麻豆子茶,一碗接一碗。偶尔,村上的干部凑上来,递上一支芙蓉烟,点个火,夹带点“芙蓉王背后的故事”,一些平常难解的锁,在嗯嗯啊啊中,就找到了钥匙。
山里人爱面子,甚过城里人,一边看白云悠悠,一边吹蓝天多美,就连村里那几只大公鸡,都没闲着。有时,中午都伸长脖子打起鸣。惹得城里的记者,扛着长枪短炮赶过来,以为,又干出了什么新鲜事,还有不少外地的“唐僧”,跑过来取经。
“贝拉小镇”有眼力,从沿海地区一路走过来,研学、亲子品牌做得好。在山窝中找了一块地,随便整理整理,就把这里变成了“摇钱树”。蝴蝶谷的蝴蝶,比蜜蜂漂亮,嘴巴子不甜却乖巧,老黏着漂亮婚纱,扇来扇去。那滋味,好像比新娘子还幸福。松鼠谷的松鼠,长得有点贼溜溜,个子太小,容易被欺负,没办法,练出了一身爬树的本领,小朋友喜欢,经常跑到这里,给它们抛点小零食。可能是城里结婚的新人少了,蝴蝶好像也失了业,接盘的是一众小青鸟,但愿鸟语林的哨声,能把城里的月亮引过来,扑腾出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个别有钱人,不懂乡村的性情,总是围着土地转圈子,种田的地方,庄稼是命根子,动不得。再则,城里人过来,呼吸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得回城里,真要买个房子,在此住下来,那像说梦话。路边的几栋洋楼很漂亮,摆在这,给绿水青山带来了不少小奢念,现在回过神,有点显冒失,却留下了一笔好财富,光明村“嫁”到这边后,盘算了几下,好像已办成一所不错的学校。
在白箬铺镇,光明村只是一个小缩影,黄泥铺村早就一个样,有的民宿比这边还做得好,金峙村引导村民集中居住,多年前,就建起了小别墅。
昨天,路过八曲河,河水比以往蹦得还要欢,好像又捎来了光明村新喜讯。于是,捧出曾经写过的日记,翻着翻着,就读到了山湾湾月亮那一段:“会说话、悄悄的、敢撒野,田里的蛙子爱热闹,跑过来,挺着大肚子,咕噜咕噜,打起了小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