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文治
“边城有余力,早寄从军诗。”读到徐亚平的新著《喀喇昆仑上的丰碑——中巴公路修筑纪实》(以下简称《丰碑》),想起杜甫的诗句来,高适所在的塞外“边城”令人遐想深叹。
如何讲好中国故事,特别是在对外交流、走向世界中如何体现中国情怀和风骨,《丰碑》作出了大胆探索,有着不拘一格的表现。
该书以粗犷线条钩沉史实。因保密、时远、人故等原因,要还原跨国的喀喇昆仑公路修筑,颇有难度。写史、纪实有多种笔触,徐亚平用了大开大阖的结构法,以诗章为题形成整饬而有气势的长歌体,打破了前承后继的事件时间,拥有驾驭、把握重大历史题材的自由度。粗看,十三章的编排有些随意;细读,通过多角度回忆和讲述,写作者介入和在场,使人物和事件渐次清晰浮现,从而避免了沉闷的叙述,不再拘泥于实录,历史便与讲述者和书写者同频共振。作为客体的史实一旦与主体高度融合,即使是大事记和数据组也都带着体温,作品粗犷雄浑、意气飞扬的审美风格也得以充分体现。
《丰碑》用浮雕群像手法刻画人物。两万军人历时十三载,以血肉之躯勇闯生命禁区,创造了人间奇迹,谱写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故事。海量的可写素材对徐亚平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他以大海捞针之功,找到了四十多位老兵和烈属,借用多位热心而深情的亲历者讲述,挖掘出众多烈士及其亲属几乎被湮灭的事迹,是他们鲜活、质朴、悲壮的群像,让那段历史复活了。他把一组又一组特写镜头对准人物,形成聚焦,画面感和动态感特别强,新闻纪实就有了文学意味,报告文学就有了诗的品质。他善抓善写细节,既把英烈在生死关头的言行举止刻画得浮雕一般,又多在衣食住行的日常中发现诗意,凸现崇高之美、人性之美。同时,他又写好了“军功章的另一半”的故事,父母们、军嫂们、兄弟们,他们虽在国内,却与远方的家人结成了命运共同体。他们的故事之所以催人泪下,就在于他们身上凝聚着我们民族的无价情义、传统美德及其时代升华。
《丰碑》将字字关情渗透文本。徐亚平将本书写作的缘起定格为2017年“中巴友好万里行”活动带给他的震撼和思考。徐亚平拥有优秀记者的敏锐与担当,一旦为某事某人情动于衷,便会不顾一切要追踪、“死磕”。他用七年磨砺完成了这一部补史之作、英烈之传,亦是告慰之书。真希望能见到更多记者用真情来讲好他们所熟知的中国故事。
就情感的饱和度、持久力而言,《丰碑》尽到了无愧二字,更有推动故事不断高潮迭起所不可或缺的大情怀和纵深思考。书中织出了一张情网,其中有战友情、夫妻情、母子父子情、兄弟兄妹情,亦有从这些基本情感中升华而高出的爱国情、军旅情、民族情、中巴友情等等。其中,三代数位巴基斯坦普通村民数十年为中国烈士义务守墓,这种跨越国界的特殊感情正好印证了中巴友谊“比山高、比海深、比蜜甜”。来自民间、发自肺腑的真情,用义薄云天来言之并不夸张,而被作者浓墨重彩着笔,并和人物命运紧密相依,是要比凝练、漂亮的外交辞令更令人信服。如此用心、用情、用力讲好中国故事,也与中国传统诗学一脉相承。刘勰有论:“昔诗人什篇,为情而造文;辞人赋颂,为文而造情。”显然,《丰碑》是真情浓到深处而作,作者和所写人物情感共鸣,奏出的旋律萦绕不绝,这也是本书富有存史、陶冶、教化功效的奥秘所在。
用如此独特的材质、如此饱满的情感、如此具有审美表现力打造的“丰碑”,已超乎一本书和一园墓碑的物理属性,似乎有了神奇的超导性,将它立在千山万水之间,它也能将触及心灵的电流瞬间传递给你。
(《喀喇昆仑上的丰碑——中巴公路修筑纪实》,徐亚平 著,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