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启定     

　　十六岁的花季，十七岁的雨季。不经意间，女儿杨晴晴步入人生最美好、最灿烂、最富有诗情画意的雨季。

　　十七岁是乐谱上跳动的音符，活蹦乱跳；十七岁是山野间怒长的青草，生机勃勃；十七岁是大地上流淌的河川，奔腾不息。

　　这期间，孩子告别了鲜艳的连衣裙，割舍了粉红的蝴蝶结。一身纯白的衡阳市八中校服，一双发白的普通球鞋，恣意地替换了原本的青春色彩，她也就以这种素雅的成色和姿态，努力完成一道道绚丽多彩、阳光灿烂的成长流程。

　　切实感受到孩子的阳光，是从那一个背离阳光的夜晚开始的。

　　高考前的晚上，妻子关上了门窗，打开了空调。与其说是在给孩子物理降温，还不如说给自己精神降压。高中三年来，作为教师的她始终以零碎的脚步，在孩子的知识空间和生活空间疾步竞走：每天早餐的咸淡，都是爱心无休的加减，每晚灯光的亮熄，都是亲情无悔的燃灭，每次衣服的添褪，都是牵挂无止的聚散……

　　母爱是风，卷来乌黑的云；母爱是云，化作清凉的雨；母爱是雨，滋润干旱的树；母爱是树，撑起苍郁的荫。孩子真切地感受到了浓浓母爱，心携着身走上深度失眠的岔道。感觉到母亲的不安，孩子以一种寓示睡意正浓的夸张姿势，充当迷惑语言，入戏极深、入梦极难地呓语着：“妈……你去睡吧，我没事！”

　　说没事，还真有事。次日，第二场考试是数学。考到一半时，孩子鼻子出血了。昨天吹空调的原因！为了不耽误考试，孩子用右手握笔答题，腾出左手紧紧摁捏鼻子不放……就这样，孩子一直顽强地坚持到最后。当走出考场，满脸都是鼻血的她，赶紧跑到水龙头下反复冲洗着……

　　里面，孩子的鼻子在流血，外面，母亲的心在滴血。孩子一出校门，等在外面的妻子飞奔上去，一把紧紧地揽住她。此刻，孩子回归了原本的纯真：“妈，鼻血把试卷弄脏了，机器阅卷会不会有成绩？”

　　顿时，妻子眼泪夺眶而出，别过脸，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没事，机器通人性的，会有成绩的！”

　　半个月后，在下班途中，收到孩子发来的信息。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文科类竟考了600多分！那一刻，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在微微颤抖，开心之余，更为孩子骄傲。

　　孩子在高考前就报名参加了北方一所著名大学的强基计划，选的是本硕博连读。招生老师告知，孩子的高考成绩高，只要校测时来一下就应该没有问题。但妻子心疼孩子在北方不适应，总担心那边冰天雪地会伤人，粝食粗餐会伤胃，话直语糙会伤情。

　　孩子明白妈妈的心意，轻松地说：“那就别上了吧！”

　　校测那天，孩子的“平庸”表现让老师无限惋惜地摇了摇头。就在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一贯坚强的孩子眼中的泪花。原来，她人为地放弃了。

　　人生有两种值得称道的境界：一是痛而不言，二是笑而不语。孩子过早地步入这种境界，既残忍又让人放心。

　　等出分、等投档、等录取……焦虑成为这个暑期考生及家长的主打心情。那天，录取结果出来了，是东南大学。孩子的分数本可以进名气更大的一些学校如武汉大学、华中科大、西安交大，但在填平行志愿时把那些学校放在后面了。为此，一连几天，自责和失落在我内心里疯长和蔓延。

　　这天吃晚饭时，桌上摆着一盆鲜见的鸭肉。孩子给我夹上一把，告诉我，这是她刚从网上学会的一道地方特色菜——盐水鸭。我知道它的产地——南京，也就是我家这只“小鸭子”将要游去的地方。

　　我的若有所思被“小鸭子”敏捷地捕食到，忙扑腾两下凑上前，不失时机地说：“爸，其实，这个大学挺好的，如果您不开心，要不，下次考研的时候，我给您考个‘顶尖’的？”

　　孩子良苦用心和乐观向上，哪能容我心中苟留一丝阴霾？

　　心有阳光，人生不寒。一个处处绽放阳光的人，一定是一个岁月如歌、生命如诗的人。孩子，谢谢你，你收藏多少阳光，就是贮存多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