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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04月15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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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余年沧桑,洪江留园留下了什么

  洪江窨子屋。 向春省 摄

  左建国

  在洪江古商城这个拥有着“七冲八巷九条街”密密麻麻的窨子屋民居里,有一座规模最大的窨子屋,叫留园。

  留园的实际年龄应该有一百多年了。当年的留园除主体建筑五座窨子屋外,还有两栋木楼;房屋中间有亭阁、奇石、鱼池,花园周围有大草坪。花草树木,交相辉映;藏露有致,疏密相间。走在直而宽阔的青石板走廊上,满眼是赏心悦目的园林景观,呈现出诗情画意的优美境界。

  留园的主人刘岐山,是洪江庆元丰油号创始人。以《一代洪商》刘云湘的辈分来说,留园的主人刘岐山,应该是父辈吧。刘岐山的重孙子刘兴华回忆,留园在建造时,模仿创新了中国四大园林之一的苏州留园,最终才有了既有江南园林特色、又含有湘西风味的“留园”。

  一百多年了,世事如烟,留园留下当年的五分之一,除此之外,还留下了什么?

  一张主人的照片

  走在留园,微煦的风拂面而来,飘来几声悠悠的钟声,隐逸在了一片青色的苍茫里。这个钟鸣鼎食之家,在历史的浪潮中渐行渐远,许许多多故事,都深藏于一砖一瓦、一门一窗里……

  留园中,一张刘岐山1906年的照片,让人得以一窥这位洪江油商巨子的风采。

  刘岐山,洪江首富庆元丰油号创始人,江西新干县人,生于1847年。照片上,59岁的刘岐山身着满清时期的长袍马褂、正襟危坐,举止端严,让人想起清朝名臣曾国藩;又好像与巴金的名著《家》中的高老太爷有点挂得上号,不过更显宁静、大气与安详。同高老太爷一样,他有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而他是至高无上的家长。

  刘岐山是“一个包袱一把伞,跑到洪江当老板”的典范,他一生闯关,久经风浪。18岁那年,他在太平军中,在九江北岸与清军作战,与自己的部队失散了,向农家买得一只脚盆划过长江,大难不死。后来,他在高灿顺油号,从学徒做起,一直做到总管,因与高家四老板不和,愤而辞职,40岁重新创业。“甲午战争”开打之后,桐油价格大跌,洪江各油号都不敢进油,而刘岐山却认定战后必涨,冒险一搏,倾其财力,大量收购,后来油价走高,一举获利20多万两银子,在湘西一带声名显赫。晚年的刘岐山,享有天伦之乐,最终于1920年去世。

  刘岐山过世之后,夫人杨氏为人持重俭朴,理家有方,深得全家几十口人的敬重,使这个财富王国又向前走了二十多年。 

  一段良善的佳话

  古城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留园,青石装帧的书册又翻读了多少页?

  时隔65年,刘岐山的孙子刘蓉生重返洪江古商城。站在这座从小长大的留园前,他不禁感慨万千。曾经,这里见证了他的祖父创造致富的神话,而今,往事已被雨打风吹去,只留下依稀的音容笑貌、无声言语记心间,仿佛还有祖父的谆谆教诲:“商人的品位一定要高,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刘岐山,生有五子皆名士。据刘家族谱记载,刘岐山一生第二大事业就是慈善事业,家族所花费资金约50万块银元。除江西老家用4万块大洋外,其余都用于洪江。兴办学堂,修建义仓;修堤建桥,施药施棺等等。

  刘岐山曾两次获得政府嘉奖。1919年,他回新干探亲,看见县城河堤被大水冲毁了,于是捐7200元光洋修堤。此举上报国民政府,又获得了一块“急公好义”的嘉奖匾额。“当年,‘急公好义’‘敬教劝学’这两块匾,一块挂在门厅的上面,一块挂在堂屋的上面”,刘岐山的重孙刘兴定回忆。  

  刘岐山大儿刘慎伯,无心做生意,也不爱钻营。唯对中医兴趣很高,救死扶伤,积善成德。于是,刘岐山专门写了一个条幅,悬挂中堂。上书:“学无止境,广纳百家;救死扶伤,精心慎为。唯有病者,并无贫富。只能行医济世,不许以医谋私,斯者名医也,是为训,吾儿勉之。”言之恳切,感人至深!    

  刘慎伯任过洪江保管局局长、商会会长,这些工作不仅没有工资收入,却须大量花钱。如捐资兴建洪江育婴堂,收抚孤儿,庆元丰是出力最多的。二十年代末,组织捐款修建横跨巫水的“雄溪桥”。天堑变通途,带来百业兴旺,市场繁荣。刘兴定回忆说:“当年新桥通车时,正是由我祖父祖母亲自剪彩踩桥,仪式隆重,万人空巷。”

  一段惨痛的历史

  曾几何时,洪江商帮作为一支重要的社会经济力量,雄踞于大西南。二十几家钱庄,三十几家票号,九大银行,盛极一时,“货币流通,占全省第二”。洪江油商彻底改变小本经营、小打小闹的格局,在洪江设立总部,到武汉、镇江、上海等地设立分号,第一次实行产权与经营权分离,聘用职业经纪人做掌柜,走上集团化、规模化经营之路,“洪油”畅销国内外。

  可是,抗战时期,天灾人祸,洪江油商遭受巨大打击,庆元丰也连受打击,其中最严重的一次要属“八大油号案”。

  那真是一段令洪江人不堪回首的惨痛的历史!

  当时,日寇大举进攻中国,长江实行封锁禁运,洪江各油号停业,产品大量积压。1939年初,“八大油号”之一的徐荣昌油号镇江管事邓子英,得知江浙一带油品紧缺,价格高涨,认为有利可图,向总号写信建议将积压存油运来销售。谁知信件被国民党截获,国民党当局谭自侯、谷正伦等人借机为“八大油号”老板安放“运油资敌罪”“经济汉奸罪”等罪名,欲从中收受好处。事情不胫而走,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惊动了国民政府最高当局。“八大油号”老板因而锒铛入狱,并被押往了重庆。“八大油号”只能“舍财保命”,从各种渠道进行斡旋。一年多后,八人被无罪释放。这起轰动全国、骇人听闻的“运油资敌案”总算得以了结。

  这件由国民党当局谭自侯等人一手炮制的“人祸”是一起冤案,牵涉到洪江八家大油号,约占当时油号总数的50%,对洪江油业无异于灭顶之灾。庆元丰刘雪琼老板在被释放后不久就含恨离去,客死他乡,成为留园大家族永远的痛。杨恒源的老板杨竹秋,回家后就瘫痪在床。“八大油号”花费约在20万银元以上,洪油业因之元气大伤。第一大产业衰落,连累了洪江商城各业衰微,往昔辉煌,一去难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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