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的日头晃到中天,城市的喧嚣似乎也倦了,有片刻的凝滞。午休,这两个钟头夹在匆忙晨昏之间的缝隙,常被囫囵对付过去。直到听友人说,长沙市一家医院的中医馆,那间雅致的“中医特色护理门诊”,竟悄然在午间开着门——从十二点半到两点半,向疲惫的人们敞开怀抱。
躺下,一颗悬着的心仿佛也找到了落处。技艺纯熟的护士指尖微温,取过一只拨筋罐。罐贴着肌肤游走,起初是试探的微凉,旋即被内里蕴含的暖意取代。那奇妙感觉,像是被一股温煦的气流轻柔地揉捏、梳理、熨烫着紧绷的筋结。力道恰到好处,深一分则痛,浅一分则浮。酸、胀、麻的细微感受沿着经络蔓延,竟莫名地让人生出一种痛快。僵硬的脖颈、板结的肩膀、劳损的腰脊,在这温通拨筋的力道下,渐次松解,如同冻土被初春的阳光缓缓化开。
最是难忘那葫芦灸。一只饱满的天然葫芦,底部蕴藏着艾火的精华,稳稳置于肩胛或腰腹。葫芦的独特收束,似乎能将那艾草的热力与药性聚拢、深透,一丝丝、一缕缕地渗入肌骨深处。寒气仿佛被逼出,四肢百骸都暖和起来。尤其对于那些常年手脚冰凉、畏寒怕冷之人,仿佛在身体里点燃了一盏小小的暖炉,那份由内而外的温热,绝非寻常取暖可比。
中医常说,“午时一阴生”,正午阳气最盛,亦是养生的好时节。在这午休的时辰里,避开外界的纷扰,偷闲躲进这一方僻静温暖的中医馆。卸下盔甲般的职业装,将自己全然交付于那些古朴的疗法和护士温润的手。听凭艾草的暖香弥漫,感受经络在温热中舒展,劳损在被轻柔地抚慰。汗,微微地出;气,慢慢地顺;神,也一点点地凝定下来。
待到起身,筋骨松快了许多,身体里仿佛积蓄了新的能量,精神也澄澈明净起来。再推开门,融入下午的人潮与事务,步履已悄然轻捷。这午间的片刻停驻,竟像给身心悄然充了电,加满了油。它不是在激烈地对抗疲惫,而是用一种古老的、温和的、贴近生命韵律的方式,给予我们这些在忙碌都市中奔波的灵魂,一份珍贵的滋养与修复。在这浮生半日里,光阴仿佛慢了下来,又仿佛被赋予了更深长的意义。
刘跃兵(湖南 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