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世界始终停留在40岁那年。糖尿病像一场缓慢蔓延的雾,最终彻底吞噬了她的视线,让她也没能看见过我的样子。
变故不知是从哪里开始的。有次我放假回来,她突然把我推开,声音里裹着从未有过的尖锐:“你是谁?为什么来我家?”我愣在原地,看着她摸索着扶住门框的手微微颤抖,那双手曾无数次准确地摸到我的头顶,拍拍我的脸蛋。
去医院那天,走廊里飘着消毒水的味道。医生翻完厚厚的病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老人年纪大了,器官在慢慢衰竭,没有可以用的药,输点营养液吧。”输液管里的营养液一滴一滴坠着,像沙漏里的沙,计量着剩下的时间。我突然想起奶奶总说,她年轻的时候能挑着两桶水走三里地,眼睛亮得能看见田埂上的蚂蚁。那时的她不会想到,几十年后,生命会以这样微弱的方式流逝。
3月8日清晨,她走了。姑姑说她是在10时咽气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像睡着了。我赶回家时,灵堂已经搭起来,照片里的奶奶眉眼温和,那是她的最后影像。流逝的生命凝固在遥远的时间里,守灵的夜里,平静里暗涌悲伤,我开始回忆过往中蔓延的欢愉,似乎在遥远、漫长的岁月中渐入短暂。
生命对所有人来说都是短暂的,我们不可避免地每时每刻都在和家人、朋友做着倒计时。但不可避免的总是为了太多遥不可及的东西去奔命,忽略了人生真正重要的健康平安。
王卓雅(山西 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