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中有三大理想,媒体、教育、学术,我只愿意做这三件事情。”彼时,三大理想最先破碎掉的是教育。
大学毕业,范美忠来到四川自贡一所中学教高中历史,一教三年,饱受压抑。范美忠要讲书本外的知识,学校要求他严格按照大纲规规矩矩来。在感到单调、肤浅和没有更高境界追求的恐怖后,范美忠出走广州寻求媒体梦。
2000年,他到南方一家体育杂志任实习编辑,一个月后离开,原因是和杂志的主管们合不来。
两大理想都碰壁时,他自然想到了去做学术。要回归大学还是得考研。范美忠认真准备了一个月,自认英语已经70多分没问题,结果一翻开政治书,扔了。“感觉灵魂饱受伤害”。
2003年范美忠回到四川,办一本教育杂志,精神上的苦楚仍未消解。“热爱自由,追逐理想,探寻人生的真谛,却痛感虚无黑暗。”在深渊中他开始理解鲁迅,他接受基督教的信仰,婚姻和女儿来到他身边,他慢慢被拯救。
2005年,他来到光亚学校教书,这是一份他延续至今的工作。如果没有意外,走出绝望阶段的范美忠本该渐渐收获安稳的人生,只是时光不容分说地滑向了2008年。
2008年,当人们谈起“范跑跑”时,只谈论三件事:道德,道德,还是道德。然而,范美忠谈起这件事,可以谈论更多的问题,比如表达的权利,什么是道德,教师的职责,甚至中国人不懂得辩论的真谛。
使他暴得大名的是那篇6000余字的网文:《那一刻,地动山摇》,其中冲击大众道德神经的文字大约只有600余字。“确实就是抒发那么一种恐慌的情绪。”范美忠承认,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其实还是有很多目的,我不一一说,主要那时不是推出了很多虚假的英雄吗?我想我就把真的暴露给你们看。”
“真善美”常被并列提出,但常被忽略的是,人们并不像乐见“善”与“美”那样乐见“真”。范美忠把自己在地震前的真实一刻暴露了出来,立刻收获了山呼海啸的全民批判。
即使是最温和的批评者也认为,范美忠作为个人并没有错,但作为教师没有履行对学生的保护义务。“教师是有保护学生的义务,但有用生命保护的义务吗?”范美忠反问,要求一个人牺牲自己的生命去做什么事情本身就是不道德的,很多人不会关心的是,那也是他第一次经历地震,他毫无在地震中求生的经验。
回顾那场风波,范美忠认为得大于失,“我致力于思想的传播,当时无论支持我还是骂我的人,都会去找我的东西来看,这无疑是大大传播了我的思想。”
范美忠收获了极大的名气,其后有北京学校宣布要招他去教书又不了了之,798双年展有行为艺术家推出作品“范美忠:谈谈教育”。
他最直观的失去,是两部书稿胎死腹中。一部谈教育的书稿因为他是个“不道德”的人而被毙,另一部据称为鲁迅研究“第一”的书稿被要求反复地修改。
其他的,范老师生活得颇为自在。他不修边幅,一件贵人鸟外套,脚蹬一双白色旅游鞋,再配一副啤酒瓶底般厚的眼镜,这个人看起来很“屌丝”。事实上,他拿着8000元的月薪,每周5天工作在空气清新的都江堰光亚学校,计划着如果有钱第二套房就买在那里。
(摘自《人物》 雍兴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