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是2007年2月12日。医生在凌志军的颅内发现两处病灶,疑为“脑瘤”,两天后又在他的左肺发现肿瘤,由此诊断“肺癌、脑转移”的概率为98%,也可以说是“肺癌晚期”。院方说:已经活不过三个月了。
可五年过后,凌志军不仅活了下来,还活得很健康。在他记述自己抗癌经历的《重生手记》中,他说,“做一个聪明的病人,远比做一个听话的病人更重要。”
别让医生吓死你
癌症圈子里有句话:治,是找死;不治,是等死。凌志军和他的家人首先面对的问题是,要不要听从医生的建议,立即做开颅手术?
妻子晓东收集了大量的类似病例,显示:走上手术、化疗、放疗这条路的大多数病人,在经过短暂的好转之后就会迅速恶化,然后悲惨地死去。
无论仪器检查还是他自己的感觉,都没有证据表明脑袋里的肿瘤在继续恶化。“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匆匆忙忙地切开脑袋?”和家人商议之后,他决定暂时搁置医生的“立即实施颅内肿瘤切除手术”的建议,继续观察至少三周。
凌志军有30多年记者工作经历,也出版过《交锋》、《联想风云》、《中国的新革命》、《变化》等多部畅销书,被人称为“中国的威廉·曼彻斯特”。职业的本能促使他去探查中国的癌症治疗现状,结果,他获得的一系列数据让他大吃一惊:
全国每年因癌症死亡的人数大约200万,有80%的癌症患者在有意或被迫接受着超过疾病治疗需要的“过度治疗”;90%以上的癌症患者没有得到良好的治疗方案,符合规范用药者仅为20%;美国癌症病人五年存活率达81%,而我国癌症病人五年存活率仅10%-30%。
也是在他最绝望的日子里,一些他认识的美国朋友不约而同地告诉他,癌症不是绝症,而只是一种慢性病。他们说,在美国,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来看待癌症的。
三个月难熬的等待期过后,凌志军又去做了一次检查,结果令医生大吃一惊:颅内肿瘤不仅没有长大,而且还变小了!这次检查改变了他对癌症的看法:他有信心和它和平共处。
“我知道该相信谁”
为了治疗和康复,五年来凌志军走了八千公里,经历了难以言说的艰辛与辛酸,“中国的老百姓在官员和医生面前是最没有尊严的”。
有一位被外界称作“刘太医”的中医,曾从外地专程赶来为凌志军治病。一番观察交流之后,“刘太医”为他开出了药方:“喝我的牛筋汤和开胃汤,先喝三个月。”
凌志军的朋友驱车直接赶到了郊区的屠牛场,从屠夫手里买来臊臭的牛筋。凌志军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场景:“我恭恭敬敬地把这堆臭烘烘的口袋迎进家门,就像迎接拯救生命的奇珍异宝。妻子晓东把它精心分成小包藏在冰柜中,念叨着:全靠它啦。”接下来将近一年的日子里,凌志军的家里就弥漫着屠宰场的味道。
当凌志军暂时逃过了医生设定的“鬼门槛”,很多癌症患者问,是不是“刘太医”的这两种汤真的有奇效?凌志军的回答是,这种疗法的效果主要体现在精神方面,至于疗效,就不能凭直觉下断言。但“刘太医”的一些理念确实影响了他。比如“三分治,七分养”,比如“与癌细胞和平共处,而不是你死我活。”
凌志军在中医西医之间并没有倾向,在《重生手记》中,他总结了“少犯错误的10条原则”,其中说:不是越新奇、越昂贵的药就越好;对那些名气虽大却过于自信轻率的医生,切不可盲目追随。
这并不是意味着就一概排斥医生的建议。事实上,凌志军听从了医生的建议,做了胸外科手术。切除肺部病变的部分后发现,是恶性肿瘤。因为手术及时,凌志军又逃过了一劫。
他说:“我不懂医,但我懂人。我知道该相信谁。”
重新打量生活
他五年的抗癌经历,简单说来就是:在一次手术中切除了左肺的恶性肿瘤,但是一直没有接受手术切除脑瘤的治疗方案。他拒绝了一些“抗癌特效药”,也拒绝了化疗和放疗。术后出院时,凌志军甚至连一片药也没带回家。因为康复情况稳定,他已经从起初的三个月检查一次,减少到目前的每年一次。
他用批判的眼光打量自己之前的“每天12小时,每周7天”的工作节奏,重拾了手工磨咖啡的习惯。每天起床后,穿衣洗漱只要5分钟,随后却用20分钟来烹制这杯咖啡。而这种闲情逸致,是在凌志军生病之前不可能拥有的。之前,为了赶时间,他会匆匆塞上几口面包,用隔了一夜的开水冲一杯速溶咖啡。
凌志军喜欢独处,不喜欢呼朋唤友;喜欢清静,不喜欢喧嚣。过去几十年,他习惯于忙碌;而现在,他发现自己习惯了无所事事,学会了静静地迎接日出日落,云聚云散。
为了更好的空气,他搬了家。从闹市区搬到了北五环附近一个坐拥湖光山色的小区。“越搬越远,感觉就是没办法,因为城里面的空气闻都能闻得出来那个味不对。”
在最绝望的时候,他曾写下“最想做的十件事”,现在看来再平淡不过了:“吃一次清蒸鲥鱼”,“在大海里游一次泳”,“从雪山顶峰速滑下山”等等。几年后,奇迹般活下来的凌志军,终于和妻子回到了雪山。当晚回到营地,难以抑制自己兴奋的凌志军,给那些关心他的朋友发了一条短信:“号外:凌志军重返滑雪场。”
(摘自《南都周刊》第39期 张小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