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心

    走到拐角处，忽然飘来一阵桂花的甜香，毫无疑问，这是秋天了。

    长沙到处都种有桂花树。一到秋天，特别是在夜晚，桂花的香气不经意间总是在你闲逛的时候悄悄袭来，像是这个城里的人深藏着的美德，透过朴素的外表通过你的嗅觉渗透于你的心。  我常常被这种香味俘获，愿意自动丢盔卸甲，对面前的桂花缴械投降。

    烈士公园湖边有两株很大的桂花树，树的枝叶撑起大大的华盖，树蔸被水泥墩子围了起来，一圈能坐上十来个人。平时也有人坐在树下聊天，至于花开的时节，这座位就更成了宝座。这两棵树上开的桂花比一般的桂花颜色要深，香味也更浓郁。我猜这应该就是金桂树吧。还见过一种桂花，花的颜色深到发红，像是酿过的，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丹桂吧。

    可惜的是，金桂的花期不长，可能也就十天半个月。有种桂花树长沙叫月月桂，花期很长，可以开整个秋天。月月桂一般都不很高大，经常是先闻其香，遍寻之后才发现它躲在一片權木丛里呢。我喜欢月月桂，喜欢它冷不丁带给我的惊喜，每当闻到它的香味，就想，萧杀的冬天还远着呢。

    没有见过桂花香型的香水，要是有的话我会成为它的拥趸。我想装它的瓶子一定要设计得很素净才配。

    秋天里比桂花更出风头的要数枫叶了。岳麓山上的枫树上标着枫香树的字牌，但我没闻出香味来。枫叶红了的时候，爱晚亭才是真正的爱晚亭。因为伟人的缘故，这座亭子遐迩闻名。那年秋天，我领着当年大学时候的老班长来领略这胜景，他唏嘘道，这就是那有名的爱晚亭么，这么小。他说，他看过加拿大和日本的红枫，比这要壮观多了。

    就在这山不在高的岳麓，就是这小打小闹的枫林，滋养着湖湘的学子，湖南的很多大学都依傍着这座山。还有山上的那些墓地，墓碑上那些显赫的人名让你惊讶于这座山所拥有的能量。

    那些小手一样的枫叶在秋天会向我招手，吸引我来到岳麓山，享受这并不出众但却对我而言弥足珍贵的风景。

    朋友盒子说，记住一个人常常是因为曾经与之共赏美景。也许从另一个角度看，喜欢一个人，你才会邀他共赏美景。

    如果人生可比作四季，我已经到了人生的秋天。而我仍然认为人生不可循环、不可再生，至今还没有什么奇异的事件让我相信还有来生。这样会有点悲观吧，的确。我找不到方法克服这悲观，看到那金灿灿的枫叶，至少安慰地想，秋天也可以是美的。

    日本作家渡边淳一有一本小说叫《失乐园》，后来拍成了电影。故事讲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偶然中相恋了，两人各有家室，他们的恋情自然为周遭所不容，最后决定共赴黄泉。日本人对死亡总是不乏浪漫的想象，这一对恋人就是在口噙毒药之后赤身相拥着以最亲密也是最决绝的方式告别人世的。

    令人慨叹的是，在人生的秋天，犹如棋局临近收官，却遇到了一个不及闪避的生死劫。这就是人们总结出的所谓“中年危机”么？——终于hold不住了，像枫叶一样，在凋零之前最后再灿烂燃烧一回。

    这醉意深浓的秋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