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伴着威尔第的《四季》开始擦地板,节奏欢快的时候甚至握着拖把转上两圈,觉得这最平常的流汗时刻亦因这节奏而变得美好,就忍不住想起我的第一张古典音乐CD就是《四季》,还有我的古典音乐“启蒙老师”——我跟她只是一面之缘,甚至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的大学时代,也就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流行一种叫做“打口碟、打口带”的东西,现在好像已经绝迹了。所谓“打口碟”,其实就是海关罚没的走私CD,以机械打口破坏后,销毁不完全的碟片,“打口带”,则是同样经过打口破坏的磁带。那时候,西方最新的音乐,就是以这种“残骸”的形式,通过被城管们围追堵截的小贩们的手,流入到我们这些穷学生的手中。
高一的时候,一天,我耳朵里插着耳机,听的是郑钧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在街上闲逛。见到一个提着篮子,农妇打扮的中年女人,蹲在马路边卖东西,见到我路过,就拼命向我招手,出于好奇,我走过去,她卖的,就是打口碟。那时候打口碟还是很新鲜的东西,她神秘兮兮地掀开她盖在篮子上的布,跟我说这是最好的音乐。
她像卖菜一样夸赞着自己篮子里的商品,同时很粗鲁地扯下我的一只耳机,要我拿随身听自己试听一下,是不是她的音乐比我正在听的好,一边说一边已经打开了一个侧面被打了口的CD盒子,取出里面的打口碟,要我放进去听听。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卖打口碟的,因为这种碟片带着“被禁止被破坏”的印记,所以身边正处于叛逆期的同学们都偷偷地听过,但因为身处小城,没有人卖打口碟打口带,都是在大城市读大学的哥哥姐姐带回来的时髦玩意,带回来的,也往往是我们听不太懂,却学着沉迷的重金属摇滚碟。打口碟,那时候是一种标志:叛逆的青春、宣泄的摇滚。
所以,我欣然接过那张碟,放进CD,戴上耳机,一段轻快的节奏流入耳鼓,我忍不住跟着摇头晃脑起来。一边听,一边在她的篮子里挑选着。
突然,面前刚刚还口若悬河的卖碟农妇脸色一变,一把抢过我手上的碟蹿起来就跑,我茫然起身,她已经一溜烟似地跑开了,接着,两个穿制服的工商执法人员,踩着单车从我面前飞奔而去,朝着她消失的方向。
我的CD里,还没付钱的《四季》节奏欢快,仿佛是这突发事件的配乐……■文/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