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涵
我极爱练老的字,我更爱这位甘心在暮色中继续把玩古印字画、偷喝烈酒爱抽雪茄、写字静坐的老人。
练老的公子之溪先生在台湾公干时给我打来越洋电话,说是要我给即将出版的练老的书法集写一篇跋文!该是用受宠若惊来形容当时的心情的。这宠自然是来自老先生对我的抬爱,而惊的是自己竟会斗胆应允下来。事已至此,唯有说些门外汉的话来抵挡一阵了。或许这门外汉平常从老人虚掩的门缝里所瞥见的却又是不一样的故事,不经意的风景……
我极爱练老的字,虽然他常说自己的字写得“丑”。但我却真心喜欢他字里这般自然的峭拔,喜欢他写了一辈子字而不觉得自己是书法家。那才是狠角色说的话,那也是最高华的气派,最动人的谦逊。每在夜深人静之时,盘腿于书房草团之上,慢慢展开老人所赠《杜甫戏题王宰画山水图歌》书法手卷逐字凝神之时,那种唯有在登高岗而振衣,临清泉而濯足,策杖山林,泛舟河湄时才有的清朗野趣和恣意情怀竟然就在我的眼前把通篇淋漓的墨痕幻化成了满心酣畅的欢欣。我终究是在这浮光灵动的墨韵里邂逅了那股远离了尘世喧嚣的旷逸仙气。这仙气与笔墨的浓淡无关。这仙气全然来自老人胸中所藏山水的滋养,还有此生所经风雨的洗练……
我极爱品读练老的真性情。一生嗜好燥烟烈酒的他,八十几岁的高龄还如同孩子一般趁着家人不注意偷喝之溪先生藏起来的高度白酒,三天喝完一瓶后还自鸣得意的说“不管他们藏在哪我都找得到”。那微笑起来时满脸的皱纹像极了从他的宝贝匣子里藏着的秦汉铜印上拓下来的一纸古朴沧桑……
我极爱练老的字,我更爱这位甘心在暮色中继续把玩古印字画、偷喝烈酒爱抽雪茄、写字静坐的老人。就这样看着他已然格外的舒服,格外的温暖。行文于此,唯有祈愿老人家的门能一直这样半掩着,让我这个小门外汉可以一直这样幸福地守望。
(本文为《炼霄鹤书法集》跋。炼霄鹤书法展5月25日在长沙清水塘市博物馆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