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潇湘春华湖南省画院作品展”在湖南省画院美术馆举行，展出了60余幅省画院专职画家和部分特聘画家的作品，其中，李凤龙、周玲子等画家的作品都很让我关注。凤龙之作传统功力深厚，以他这样的年龄而有如此精湛的宋画基底极为难得，尤为难得的是他并不拘于宋画之工整精微而失却文人写意画的自由灵动，说明其内在心性自有浑厚蕴藉之养。周玲子早期的画作具有本真的灵性、特异的想像力与表现力，是我十分喜爱的。她的很多作品都有点巫气——我喜欢的正是这种巫气。近年来她的作品有许多变化，这种巫气时隐时现，我希望她能保持她那份独特的灵气、童心和想像力。在湖南画家中，还有一位充满巫气、人们不太注意却有大师境界的女画家蔡皋，当找机会专门谈谈。

写本文是因为看这个画展，让我想起了另一位有巫气的湖南艺术家，颜新元先生。

新元兄既是画家，又是民间艺术学家、民俗学家。他这个人、他的画和文章，都充满巫气。做一名艺术家或一名学者易，做一名艺术家兼学者难；做一名艺术家兼学者，有才气易，有才气而又大气尤难。新元兄却是个感性与理性并举、有才气、很大气、很有巫气的艺术家和学者。这就更加不易。

在我看来，有巫气是种很高的境界。所谓有巫气，乃是既得湖湘地域之独特灵性与心智特征，又具有超越地域局限的卓异艺术气质能力。新元兄正是这样的人。他的离开湖南，我是十分惋惜的，但我又高兴他能获得更广阔更高端的平台，他的才华在京华会有更出色的施展空间与成就。

新元兄曾著有《中国当代“新民间”艺术》一书，独具慧眼地剖析与论述了中国当代艺术与民间艺术传统的关联，他以犀利的眼光，逼视并看穿了当代艺术“时尚”、“时髦”表征下的民族本质与民间艺术基因，打通了中国艺术的精神传统、民间印痕与当下的时代精神、现实情怀，客观冷静地审视中西文化在现当代艺术中的交流交汇，他认为几乎每一种名目下的当代艺术派别，都有“民间”元素渗透其中的代表，正是在丰饶、康健、广阔的民间艺术土壤上，产生了从不同立场、动机、角度、程度出发，借鉴吸取利用民间艺术的“新民间”艺术。因此，新元兄在一个独到的高度与广度上，将五光十色的当代艺术一网打尽并打回了原形。

新元兄之所以有此“法力”，是因为他身上和内中源自民间巫气的强盛。他对中国民间的了解与理解的深切与广博是令人惊叹的，他对我们民族和民间的痴情是感人至深的。作为好朋友，新元兄最令我神往和怀念的，却是他们夫妻的桃江情歌。那真是一种无上的享受，可以澄心涤怀，每听一回都是福气。据说新元去年在北京做“国风新语·颜新元当代艺术‘新民间’试验之路”展览，与夫人每天下午在展厅唱当年的山里情歌：“单身汉冒婆娘”、“家花冒得野花香”、“姐屋门前一树春”、“娇莲姐走路把白扇子遮”……真让我等神往。这恐怕是中国画展中最韵味的行为艺术了。唉，何时又能韵一回这样的味呢？

■文/龚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