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燕郊
死者帮助我们生活,这是人生最好的诗了。
……
我到他工作的报社去找他,房里几乎什么都没有,除了必要的桌椅和床之外,但是他床头正好有个空地方,摆上一口大木箱子,里面全是书。
他骄傲地打开箱子让我看,几乎全是战前上海版的文艺书……
“我的钱全买了书了……他妈的!”
文化界的很多事情是杰人告诉我的,他那个手势,那个口头禅“他妈的”,成了我们缺少不了的东西了。
有很多地方是他带我去的,他给我介绍了那些引人深思的“文化纪念地”,他自己住的那间房就是个纪念地,艾青在这里住过。
“他什么都没有,这里(门背后)一只钉子,他的牙刷挂在这里……”
似乎,除了牙刷,艾青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写诗,写别的新闻报道什么的,都那么快,这个小鬼,真不知哪里学来的本领。当他把一根烟咬进他那厚厚的上唇和成为强烈对比的下唇之间,一只眼睛睁得大大的而另一只眼睛(为了抵抗那直线上升的绿的烟柱子)微微闭起时,手里的笔就迅速地一直往下写去了。
他的整个相貌和体型,有趣得很,总是叫人想到外国影片里的顽童,正方形的脸上,生着雀斑,有点狡黠的眼睛上那么大的一个疤痕,从那宽阔的嘴里,人们得有听一顿乱七八糟的瞎说的准备,加上他那个手舞足蹈的习惯,那双长长的手臂和大大的手掌……然而这最初的印象是不会维持很久的,几乎同时,你就会为他的整个热诚、坦率、天真……的精神面貌所吸引。
唉!这年青时代的美好回忆呵!
……
1979年7月7日、12日初稿,16日改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