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咏 著

长江文艺出版社

你儿子，剃了个平头！

高三毕业，我考上北京广播学院，我爹不放心我一个人出远门，就借口说要去北京开会，和我一起登上了70次列车。我趴在窗户边上看了一天一夜没合眼。“看了一路还没看够，有什么可看的？”爹很不耐烦，他特烦我装深沉。

“我就觉得好看，你看不惯就自己睡觉呗。”我翻着白眼说。又来了，我俩当时都挺习惯这种对话方式，说什么都带股火药味。经过三天三夜，车到北京，我们住招待所，安顿下来，打电话给娘报平安。我娘千叮咛万嘱咐就一件事：你俩千万别斗嘴。

挂上电话，我爹要带我出去逛逛，我们一路溜达着直奔天安门广场。过去只在课本里见过天安门城楼，如今终于见着真的了。我发上了感慨：“爸，你看我将来有没有可能留北京？”

我只是随口一说，我爹却很不满意，“你想什么呢？先把书念好！再说了，要留就留上海，那才叫大城市！”我不服气，跟他争执一番。这叫啥事儿啊？还没去学校报到呢，先为毕业以后的事儿吵上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偷偷溜出门，干吗？留了十几年的小分头，腻歪了。我剃了个当时最流行的板寸。顶着板寸回到招待所，进屋时我爹惊得瞠目结舌。他直勾勾地盯着我，待到回过神儿来，直接扑向电话机，拿起话筒“哗哗”拨号。

“喂？喂！”简直气急败坏。

“又怎么啦？”那边儿传来我娘的声音。

“你知道你儿子干了什么吗？”我爹咬牙切齿，“你儿子，剃了个平头！”不等他告完状我就嚷嚷开了：“剃平头怎么了？我想利索点儿，不行啊？”

于是乎我娘劝了这头劝那头，爷儿俩轮番接电话，做了半小时工作，这事儿才算勉强收尾。终于到地方了，我也一下子扬眉吐气，跟同学谈笑风生。我故意不理我爹。瞧见了吧？这一屋子都是板寸，就您一个分头！

我爹见我和大家挺融洽，放下心来，“那我走了。”

“行行，您走吧，赶紧走。”我把爹送到楼下，连楼门都没出，“爸您快走吧！”我爹对我说：“回去吧，回去吧。”一边说，一边走两步又回头，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回去。我也不含糊，拼命朝他摆手，恨不得让他赶紧消失。后来，当我在大学里给爹娘写第一封家信，回想起这一天，回想起爹的背影，我哭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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