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谈凤霞

　　成长小说一般都会书写主人公上下求索的曲折过程，以及其中的歧路彷徨或峰回路转，在生存境遇的沉浮中去思考人生价值。擅长书写少年成长故事的殷健灵，在其新作《少年仰起他的脸》中，选择了一个从身体到心灵都处于某种“贫困”状态的男孩为主人公，发现属于这个男孩也属于周围其他人的困境与眷望、蜕变与新生。

　　法国后现代主义哲学家吉尔·德勒兹提出了“褶子”理论，褶子是无所不在而人们却熟视无睹的现象。这一“褶子”理论非常适合用来描述成长之繁复与幽微，也适合进入成长小说层层叠叠的叙事轨迹。

　　《少年仰起他的脸》采用第三人称的叙事视角，以一种相对客观和全面的方式来讲述少年海川在家庭和学校中的生活。海川一家是不幸的，他和弟弟小小年纪就遗传了外公和母亲的家族疾病“腓骨肌萎缩症”——属于世界性罕见病中的一种。海川被这日益猖狂的病魔缠身，而且还承受着来自周遭同学冷酷无情的欺辱。深陷那样痛苦的处境，海川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许哭，“忍住，不能掉眼泪！”这种少年的坚强和对尊严的维护令人动容。

　　在他的成长中，还有一种重要的“催化剂”——书籍。他在手术后恢复期无法上学，通过偷偷阅读被父亲藏起来的一柜子外国经典著作而“洗心革面”。他重新理解、看待和接受自己的命运，他的生活不再“贫困”，而是拥有了一座“富矿”。

　　小说的最后一部分讲述成年后海川的生活，题为《没有终结的尾声》。成长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命题是“和解”或者“疗愈”，去解开那些年少时扭绞的结，愈合那些还没结疤的伤口。儿时的海川一直成长在对爱的渴望里，而成年后想起父母时感受到的是“疏离、惊恐、冷漠和受伤”，当他也去了父亲曾为此止步的黄河壶口，终于理解了父亲当初的心志，逐渐懂得他们的人生选择背后的伤痛与坚忍，便开始了与父辈的和解。

　　关于成长的一个常用比喻是“破茧成蝶”，但实际情形是，并不是所有的蛹都能化茧成蝶，而且破茧后也未必成蝶。这趟破茧成蝶之旅本身也有着许多反复折叠的“褶子”。小说的结尾，成年后的海川写下了这个少年成长的故事，为修复自己，也为正处于困苦中的少年。“那个少年，正仰起迷惑的脸，他在追问，也在等待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