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龙山县皇仓中学高三(2)班 彭柔溪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
一些东西涌过来,黑暗吗?四周确是一片漆黑,浓稠的,抹不开。我溺于其中,难得喘息。骨中泛起凉意,似水漫上,侵蚀着身体。一种难言的情绪浸着我,卷起的浪险些将我打翻。乘于浪头,刻意忽视掉那砭骨的滋味,有些无望地拉长视线。一星暖黄兀然入眼,映于瞳孔。穿过纤长而细密的神经,心,顿生一股暖流,周身回暖。我顾望四周,眼底的光曝在黑暗上,周遭的一切豁亮起来,万物巨细靡遗地呈于眼前——阳光照耀大地,绿叶涌出树枝,犹如电影镜头中万物飞快生长。那熟悉的信念又回到我的心中。
我踏上那条明晰的路,那条苍青赭赤之间的白道。
当周围的一切暗下来,在何处才能借得光亮?
明媚的阳光轻抚万物,天地间罩上了一层暖色。莺飞草长,万物生发,遍地都是生长的声音,细碎的,却是打破了冬日的沉寂。耳边时不时传来孩童的嬉笑声,糯糯软软,怡然香甜。突然,一句稚嫩却坚定的言语刺入这暖融的春光——我长大了一定要当音乐家!
那张映照着春光的笑靥似与记忆中的另一张脸重合。
我背过身去,抓着衣角的手骨节泛白。那声音仍挥之不去,像是……梦魇?我把耳麦的音量调到最大。
心中沉寂已久的某种东西却是蠢蠢欲动。我坐在教室里,黑板上一道道的题擦了又写,写了又擦,望着在光束中上下浮动的尘埃,我突然萌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将手置于阳光下,有些惨白的意味,青色的血管突起,眼前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灰调。这双曾承载着厚重的希冀的手已经多久没拿起画笔了?
回忆嬉笑着蒙上我的双眼。
一双小小的手在纸上挥动着,笔触间略见生疏,运起笔来还有些不稳,一组一组的线条跃然纸上。画架前是一组静物,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一旁的灯盏将暖黄的灯光斜洒下来,光与影间暧昧的结合就此铺陈开来。我坐在高高的凳子上,腿悬在空中不停晃荡,视线一会儿拉长,一会儿缩短,眼前所见就在眼中。那不算是浓墨重彩的事物倒也是留下了不灭的痕迹。
我看见自己拿起橡皮开始用力擦拭画上的一角,橡皮屑一点点掉在地上,我却像是着了魔,没有停止的意思。整张画纸终成白色,只隐隐见得铅笔的痕迹。
某种坠落感将我拉回教室。
抬起头环顾四周,偌大的教室充斥着某种福尔马林般的东西,浸泡着曾经鲜活的事物。因为紧张的学业,我将自己多年来认定的东西束之高阁,满心认为某些事物不会改变。然后突然发现自己不觉间已经越过了某条线。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突然就不知该如何发问。
海是灰色的,吐着浪花,好像有层层心事。而我,逐渐浸入其中,腥咸的海水从脚踝向上,凉意先漫过胸口。恍惚间我知道自己该向岸上走,却找不到确切的理由。
束之高阁的东西,纵然心中如此暗潮涌动,要想将其举重若轻地拿下来,谈何容易。
都说前路信者得之。现如今,我恍然抬头,四下无路。
终是敌不过心中的念想,我将堆在杂物中的画具一件件翻找了出来。它们带着满身灰尘,静默着。它们是多年未见的老伙计,带着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沉寂。笔杆上的木纹与记忆中的重合,犹疑着,我将其握起。蓦地就明白了顾城所说的使人不得安宁的力量究竟为何。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一点一点溢进屋子。
周身充斥着暖融的气流,好似昏睡了一冬,睁开眼,就真的见着了融融春光。
摊开手掌,将之置于阳光下。长长的生命线横亘掌心,一直向远方生长,余生长得望不到尽头。云雀鸣于山巅,声音嘹亮动听,而这样的声音我还能听见很多次。
要把应该走的路走得漂亮,才可以走想走的路。
就如李碧华所说,若有所待便是人生。
也许以后还会有很多次,周身的一切都暗下来,近乎无望。那就先停下前进的步子,登上某座山巅,望望远处,那个散发着无尽光亮的节点。
握紧,那誓言般的梦想。
(指导老师:陈三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