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红霞
最近感觉自己是一只即将爆炸的大气球。散文,小说,评论都不成问题,关键是约稿的命题没能产生一丝灵感,时间如追魂索将人的脖子勒得喘不过气来;电费、学费、车费都不成问题,关键是月供房子的贷款如一座大山;还有许多琐屑的事情令人日益狂躁。晚上吃饭时儿子说 “这菜好像淡了”,我立即大爆发,将他面前的菜拿走:“煮了还嫌弃,不吃算了!”
儿子却不生气,淡定地从厨房里拿出一只小漏斗给我:“妈妈,你将自己逼得太紧了。今天哲学老师刚教我们生活漏斗法呢,欢喜的事情是大事情都留在漏斗里,忧伤的事情都是小事,从漏斗中直接漏下去。”
安静下来后,满心都是愧疚,非精英,非老板,非领导,没有高大上的决策,没有日进斗金的项目,日子里无非都是柴米油盐的小事,而小事惹的忧伤自然要在漏斗里过滤直接流走,不应该满满的负能量。
我去看望一位生病的朋友。她事业成功,不用还房贷,没有稿约,动辄是成千上万的大项目。她现在看起来气色很好。她说不幸中的大幸是及时发现得早,还有得救。最幸福的事情是躺在病床上不用再思虑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情:资金什么时候到位,部门经理有没有尽职责,家里的保姆有没有虐待孩子……
我看起来很大的事情,在她眼里竟然也是小事情。坐在病床前细聊才发现完全不同生活背景的人,日积月累也有殊途同归的细水长流的灵魂,成就不同的人生。
我将儿子说的生活漏斗故事说给她听,她哈哈大笑:其实我们都不如一个小孩活得明白呢,顺其自然才能将欢喜全留在漏斗里。
深秋,秋高气爽,野花漫山遍野,竟然感觉有不同的大美。这山我常来,为什么以前不觉得它这么美呢?细想,其实生活都是分段式的,有时候是一段烟火浓郁的居家日子,有时候是一首清风明月的诗意人生,有时候是一场功名利禄的搏杀……但不管在哪段生活,都可以手执漏斗,过滤生活,去发现生活的大美。
作家钱钟书说:“洗一个澡,看一朵花,吃一顿饭,假使你觉得快活,并非全因为澡洗得干净,花开得正好,或者菜合你口味,主要是因为你心上没有挂碍。”读这段文字的时候,正坐在秋天的雨声里,房间窗外空气中弥漫着水雾,植物被雨水滋润得更加幽静。我突然感觉自己没有挂碍,手正握着一只无形的大漏斗,生活泥沙俱下,忧伤滤去,欢喜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