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特特

    一个朋友年少成名，因为他的高考作文。

    一日与他闲谈，我无意间提起前一晚的梦——正在考英语，完形填空的每个空都不会填，极度焦虑中，我满头大汗地醒来。

    朋友看了我一眼，说：“你也常做这种梦？”

    我心想：“难道你也是？”

    果然，没多久，我在他的博客上看到他回忆高考——很多年后，压力一大，他还是会梦到考试，但书都没看完，题都没做完……“高考已成为一种心理创伤”。

    那场考试的优胜者都将其视为心理创伤，更何况我？

    一再出现的梦，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创伤”抑或其他隐秘的情结？

    我开始留意、搜集周围人的梦。

    有的人的梦总围绕着一段深刻的情感体验，比如同学苹。苹不止一次梦到她的前男友和前闺密。梦里面，他们牵手而来，笑吟吟地递给苹一张请柬，邀请她出席婚礼。但其实知道他们在一起后，苹就再也没和他们通过消息，甚至一次在会议上偶遇，前闺密主动和她打招呼，苹还是装作没看见，走到一边去了。

    有的人在梦里一再重复着难忘的经历。朋友果参加过地震救援，震后很久，他还是会屡次梦到灾区。出现最多的场景是他走进一家饭店，在二楼坐下，点了一碗面，一会儿，面端上来了，但山崩地裂，楼塌了，面洒了，他跌入一个大坑中，很努力也爬不出去，只得用尽气力呼救……“这呼救声其实是我在震区最常听到的。”

    搜集到的梦越多，我越发现，人们在梦中才能认清最隐秘的自己和对某事最本真的态度。

    苹的前闺密和前男友已经结婚5年了，苹笑着说，有时，她也会觉得自己小气，想原谅他们，“但每隔一段时间，梦都会提醒我，在我心里，那道坎儿一直没有过去”。

    令我意外的是，人们会不知不觉在梦中为自己疗伤——

    地震过去3年后，朋友果又梦到地裂，他又落进那个大坑，但这次他看到了光，奋力爬出来了，醒来终于不再是一身冷汗。

    我最近关于考试的梦也有了喜剧性的结局。在考场上，我想清楚了，不考又怎样？我推开卷子，离席而去，站在教室门口我顿时感觉解放了。醒来后，我简直要为自己击掌庆贺。

    只是有些梦永远不会有喜剧性的结局，就像有些伤痛一辈子也无法淡忘。

    这也是我听来最心酸的梦——

    我爸爸若很累或心情不好就会梦到他儿时被寄养的亲戚叶家，梦到叶妈给他盛饭时的样子，“一脸鄙夷”。爸爸总说，那时他每顿饭都不敢多吃，多吃了就要受白眼，所以，他比一般人更早学会看人眉眼高低。

    这得是多大的童年创伤、心理阴影，才会让一个人在最私密的梦里一再回想？爸爸梦到的是7岁前的旧事，而今他已步入花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