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竹 宋雅
浙江省杭州高级中学的语文教师寿婷尔最近想开一门新的选修课,将科幻文学引入教学内容。但她同时也在忐忑中:在她的学生中,了解科幻的人目前寥寥无几,喜欢“修真”、“仙侠”、奇幻、玄幻小说的倒不少。
美国科幻作家阿西莫夫曾说,“儿童应该尽早阅读科幻作品,在9岁或10岁,不能晚于11岁。”但现实情况是,科幻作品不仅在文学门类中仍然处于非主流和边缘地位,对于中国社会的大多数人来说,科幻也还是稀有物品。在中学和大学教育当中,科幻作为一种行之有效的工具,几乎是完全缺失的。
8月,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传出消息:“全民阅读”将立法。在倡导全民阅读的时代,是不是应该同时倡导青少年读读科幻?
为什么不给太空一个镜头
在科幻作家韩松的记忆中,他上小学的时候,身边还有不少同学像他一样,对外星人、宇宙这样的神秘现象感兴趣,但慢慢地,这些同学就都转去看武侠、言情小说了。
“小孩子多少会有一些兴趣,但拥有持久兴趣的人不多,其实他们本身的想象力不差,但上学上着上着,想象力就差了。因为我们的教育体系要求非此即彼的标准答案,这跟科幻所追求的发散思维是矛盾的。”韩松说。
今年6月,女航天员王亚平讲授“太空一课”时,科幻作家刘慈欣陪着初二的女儿看完了全程直播。在认可这种科学教育方式的同时,他也觉得有些不满足:“课上有孩子提问说,‘你们在空中看到的星星,和我们地面看到的有什么不一样?’其实这个问题不用回答,可以直接把镜头对准窗外,让他们看看。整堂课一直是对着舱内的演示拍摄,为什么不肯给外面的星空一个镜头?”
“这也许就是因为我们已经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式。”在听刘慈欣讲述这个故事时,韩松这样觉得。
读科幻“太费脑子”
2012年,韩松在江苏一所大学做科幻讲座时曾问台下的学生,有多少人看过《三体》,看过《科幻世界》,看过其他科幻书籍,没有一个人举手。最后问到是否看过科幻电影,才有几个人举手。
而已经成为中国最有名的科幻作家的刘慈欣也坦言,自己献给读初中的女儿的《超新星纪元》一书,女儿却连看都没看过,因为“没兴趣”。
在他女儿的同龄人当中,奇幻、玄幻类小说显然比科幻更受欢迎。科幻作家、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吴岩说,他接触的一些中学生对他提到,因为现实生活太累,学业压力太大,他们觉得看科幻“太费脑子”。“其实他们现在什么书都不太爱看了,有空闲时间的话,看电影、电视剧会更轻松。”
走进科幻这扇门
2009年,“教育进展国际评估组织”曾对全球21个国家进行调查,结果显示:中国孩子的计算能力排名世界第一,想象力却排名倒数第一,创造力排名倒数第五。韩松也曾做过一个对比:在中国,孩子们心中的圣地是少林、武当、华山或峨嵋,在美国,孩子们心中的圣地是硅谷、北极、银河系、黑洞;在中国,孩子们一张口就是“九阴白骨爪”“降龙十八掌”“铁布衫”,在美国,孩子们则常说飞船、激光炮、百变金刚、绿巨人和蜘蛛侠……
2003年,《科幻世界》开始翻译出版 “世界科幻大师丛书”,目前已经出版了120多部海外科幻作家的经典著作。主编姚海军出版这套书的初衷,正是发现有不少家长也想让孩子读读科幻,但列出的科幻书单上却往往只有凡尔纳、威尔斯在一百多年前的作品。“我的感触就是不能让中国的孩子还沉浸在西方一百多年前的幻想世界里,要让他们了解到西方世界最新的想象。”姚海军说。
对于喜欢科幻的寿婷尔来说,尽管学生经常会说看不懂,她仍然在努力推荐他们读些以科学技术为核心的硬科幻。在她的心目中,其中蕴含的科学原理和想象,能够激起学生对科学的好奇心和兴趣。“因为没有人来推开这扇大门,所以他们非常懵懂。如果他们真的读进去了,就会发现其乐无穷。”
在她看来,我们的孩子数理化考分都特别高,但没有兴趣,觉得只是冷冰冰的公式,学完之后都想逃离数理化,逃离科学。这不仅是教育问题,也是社会发展的问题。过去30多年,中国经济发展得很快,但没有出现在世界上有巨大影响力的公司,这和整个社会的创新力不足是有关系的,创新力又是受文化影响的。“我们的教育不鼓励形成这样的文化,所以科幻到了今天还是稀缺品种,很多老师不鼓励读科幻,觉得科幻对高考没有用,是歪门邪道、胡思乱想、浪费时间,这种心态需要彻底的扭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