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贺雄飞

    晚年朱自清有一件事为人称道，这就是“不领美国救济粮”。关于此事，有一篇名文是这么说的： “我们中国人是有骨气的。许多曾经是自由主义者和民主个人自由者的人们，在美国帝国主义者及其走狗国民党反动派面前站起来了。闻一多拍案而起，横眉怒对国民党的手枪，宁可倒下去，不愿屈服。朱自清一身重病，宁可饿死，不领美国的‘救济粮……”

    这篇文章有一个直接后果实在出人意料，即人们对朱自清之死的臆测。

    从文中的逻辑来看，似乎朱自清要么饿死要么领救济粮，二者必居其一。但事实上，朱自清拒领美国“救济粮”是真，拒领也肯定会给他的家庭生活带来影响，可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就没饭吃了。

    朱自清死于严重的胃溃疡。日寇侵华时，朱自清所服务的清华大学曾几经搬迁，教授们的生活水准大大降低，这些都是引发胃病的重要因素。但教授们的生活水准究竟低到了何种程度？是否屡告断炊？

    查阅朱自清的日记，可以看到，即使是在被公认生活最困难的西南联大时期，他还是经常会有饭局，而且隔三差五就会和朋友们在一起打打桥牌。很难想象，一个空着肚子的人，会有心思和闲暇去斗这样的巧智。

    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发动内战，声势浩大的“反饥饿反内战运动”一时也如火如荼。《人民日报》的著名女记者金凤回忆当年参加“反饥饿反内战”游行的情景：“中午时分，学校食堂送来白面馒头和菜汤，一旁监视我们的国民党特务嘲笑我们：‘你们吃得那么好，还成天喊反饥饿，你们挨饿了吗？’我们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们是为老百姓反饥饿。全国老百姓不是被内战拖入绝境了吗！’”在校学生的生活是像金凤描述的这样，教授生活如何岂非不言自明？

    朱自清的日记也证明了这一点。翻开1948年的日记，我们没有看到他为食物短缺而苦的记载，相反，多的倒是下面一些文字：“晚食过多”；“食欲佳，终因病患而克制”……

    就在他逝世前14天的1948年7月29日，也就是他在拒领美国“救济粮”宣言上签名后的第11天，他还在日记里提醒自己：“仍贪食，需当心！”可见，朱自清饿死一说，纯属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