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许进生
每当过年,我就想起早年间随母亲到乡下过年走亲戚的情景。
那是1978年的正月初二。亲戚家的吃饭桌上,鸡鸭鱼肉俱全,菜肴很丰富。只是鸡鸭都是腌制品,像从盐堆里扒出来的,很咸。猪肉倒是新鲜,却都肥嘟嘟的。我挑着吃了肥瘦相间的两块,母亲就呵斥我:“怎么尽吃肉!”那时不是年节,肉是奢侈品。母亲知道桌上的一盘荤菜是不能一餐吃掉的,在家就曾嘱咐我少吃菜多吃饭,可我的眼睛见了肉就发亮,肚里的馋虫还挠痒痒。趁母亲没注意,我的筷子伸向了一盘谁也没动的红烧鱼。可左拨右剔就是夹不上一片,感觉那鱼硬邦邦的,像块化石。正懊恼时,母亲的筷子狠狠敲打在我手腕上。母亲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教你看大人吃什么你跟着吃什么吗?”我惊得缩回筷子,看见亲戚们傻瞪着眼,一脸的窘迫尴尬。亲戚自家的孩子是没有我这上桌待遇的,只能盛碗饭夹点素菜蹲一边去吃。那几个孩子看来比我还小,见状丢了碗拍起巴掌大笑,唱歌般嚷着:“吃木鱼啰!吃木鱼啰!”羞得我浑身燥热。
原来那鱼是木头雕刻的。乡间的风俗是年节桌上必须有鱼,直到元宵,寓意“年年有余”。年节鱼很贵,一般人家买不起,更别说是吃上十天半月了,所以几乎家家都是用木鱼代替。
后来那些亲戚来我家,总拿这事打趣我,害得我下乡做客再也不敢随便吃鱼了。
改革开放后,乡下和城里一样,餐桌上已经不是年年有鱼了,而是天天有鱼,只要你想吃,愿意吃。木鱼早已经绝迹了,成了古董。我曾问乡下来的亲戚找一条木鱼收藏,却已经不可得了。乡下亲戚说,现在谁还留那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