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哈林
30多年前,我和丈夫下放在一个知青组。后来他招工到水电工地当工人,我则在湘西的一所县中学当教师。虽然天各一方,但始终保持联系。几年下来,谈婚论嫁成了水到渠成的事。两人打算下一年春节回长沙时把事情给办了。
秋天,一个周四的下午。已经有10来天没接到他的信了,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课间,我下意识地朝校门口望去,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提个帆布包在校门口向一位教师问什么,老师朝我的教室一指。嗬呀,是他,千里迢迢不声不响找上门来了!他说,事先没给我写信,是要给我个意外的惊喜。
星期五我到学校开了张介绍信,准备得空时先把结婚证办好。
星期六下午不上课。中午我给学生补课后,两人在县城的街上闲逛。突然见到学校管总务的刘老师挑一担箩筐满面春风赶过来,见面就拱手说:“恭喜,恭喜!总算找到你们了。”我们觉得莫明其妙,但看刘老师又不像开玩笑,忙问喜从何来。原来是校长中午开会时宣布了“周老师明天结婚,明晚七点大家到会议室吃喜糖”,并安排刘老师负责采购糖果。天哪,我们明天要结婚了!我们还没领结婚证呀!我们还没有钱呀!我们真的是一无所有呀!
于是我俩急匆匆地往回赶。先得拿上介绍信去办结婚证(星期天不办),还得找学校互助会借钱。我参加工作不久,还没入互助会,亏得细心的李老师主动以她的名义从互助会帮我借了30元钱。
星期天,在县城工作的知青朋友闻讯赶来帮我们布置新房。新房就是我那间9平方米的寝室。知青朋友们把他们自己准备结婚用的家具搬来为我们撑门面,好笑的是,高低床搬进屋才发现还没有床厅,架不起来。好在山区不缺木材,朋友们就在房间里锯呀刨呀,赶做了一副床厅。圆桌上放着大花瓶、糖果盒,墙上挂幅朋友赶写的“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的书法,外语组的教师还把学校仅有的一台老式留声机摆到新房里。大半天工夫,一间9平方米的房间装扮得倒也漂亮雅致、浪漫温馨。知青朋友都很得意,说这是全县城最“傲”的新房。
晚上会议室灯火通明,办公桌围成一圈,上面堆放着糖果、花生、瓜子、香烟,花花绿绿的。孩子们像过年一样,四处乱窜。掌声把我们拥上了台,手挽手,披挂大红花,介绍恋爱经过。仪式过后,老师们接着开会,布置下周工作。
就这样,像做梦一样,我们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大事,花费不到百元。尤其好玩的是,第二个月领工资时,我发现被扣了三毛七分钱,一问,原来是全校老师为我的婚礼凑的“份子”统一在工资里扣除,人平三毛七,我也不例外——我给自己的婚礼凑了三毛七分钱的“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