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敦权

　　如果说，魏佳敏的《怀素：一个醉僧的狂草人生》是一幅内涵丰富、跌宕激扬、瑰丽多姿的长卷，那么，他的《云上的年轮》，则是一组充满浓郁诗意、展现乡村乡情乡俗斑斓多彩的册页，洋溢着人间世俗的气息与温情。

　　简洁、精致、流畅的文学语言，是魏佳敏朴实表达的支撑点。魏佳敏采用的叙述方式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明快和纯净，他用最朴实的表达方式来描述事物，故事单纯，叙述简洁，节奏明快。比如，《骨音》《瑶糯》《竹笕》等，他对这些过去民间的常见之物、常见之事了然于心，这些事物在他简洁的描述中熠熠生辉，富有体温、富有灵性、富有情感，同时也隐含着艰难、忍让、困苦和灾难诸多体验。

　　尤其在书写系列木工工具时，他不仅复活了斧子、凿子、锯子、刨子、锛子的形貌和功能，再现了做木工活的生动场景，他还把木匠“满阿公”神奇、艰辛、坎坷、悲催的一生经历融入到斧子、凿子等劳动工具运用的过程之中。“他长年漂泊在外，挑着一副木匠家什走村串户，靠着他的木匠手艺吃百家饭，睡千家床。”他惯用这样的语言，简洁、精致、流畅，犹如农家的庄稼或山间的花草，自然生长，自带清香。毫无疑问，这样的语言对他朴实的表达，起到了强有力的支撑作用。

　　关注、同情“小人物”，是魏佳敏乡村情怀的闪光点。书中写到满阿公、年庚伯、老桐叔等，以及奶奶、外公、外婆等许多“小人物”时，在舒缓、忧伤而略显苍凉的叙述节奏中隐隐地传递出作者对这些“小人物”的同情与怜悯，对父老乡亲苦难的承受能力和人类命运的深切关怀。这种书写与表达，是自觉的、感性的，又是刻意的、理性的，他用纯净明亮、深情舒缓、充满特殊情感的抒情风格，抒写大瑶山风俗、乡间人物和乡村故事，漫不经心地将读者引向一个真实而梦幻的世界之中，并为之深深着迷。

　　他通过时间和空间描写，展示人物在特定的大瑶山生活环境中的坎坷、抗争、坚韧与对未来的憧憬。《云上的年轮》中有三个人物有点“污”和“恶”：水叶阿婆、满阿公、盘根。他对这些有点“污”和“恶”的小人物，采取的是一种民间宽恕的精神取向，表现为一种仁慈、和解和宽容的态度。同时，他通过年庚伯、老桐叔、“六指把”等众多小人物的勤劳、持家、艰苦、勇敢、和睦、友善、乐观等品质的抒写，赞扬他们纯朴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将“恶”与“善”这些小人物生命的苦难和生命的欢愉奇妙地结合在一起，从而呈现出实实在在的、色彩斑斓的瑶家村寨生活场景。

　　生动、丰富、准确的细节描写，是感人至深的关键点。魏佳敏对细节的异常重视和出色处理，主要表现在追求细节的生动有趣。如“血河是这样一条河：小小的，在地图上你一定寻觅不到；它只隐伏在那深深的峡谷里，受了山的约束，且弯且瘦，仿若一根生命的脐带，裸露于天地，极自然地顺着山向走势，默默地流。”（《血河》）血河的小、弯、瘦、清、幽、美、趣，尽在这些细节中传递出来。又如《乡心》：“他们兄弟二人为防止朝廷追兵循迹而至，便将鞋子前后倒穿着，这样雪中留下的，便都是与其行走方向完全相反的足印。”逃难的狼狈、艰辛、勇敢、机智、小心翼翼，都在这个“鞋子前后倒穿”的细节中。《云上的年轮》之所以感人，主要得益于这些生动、丰富、准确的细节描写。

　　总体而言，《云上的年轮》皆是美文。美在语言简而精、精而当。词汇的娴熟运用，文字富有魅力、穿透力和吸引力。美在结构布局貌似漫不经心，实则十分用心。笔之所至，挥洒自如，收放有度，平中见奇，奇中见巧。美在细节丰盈、精微、生动，逼真、准确的细节描写，凸显景物、器物、事物、人物的个性特征，提升了散文的艺术表现力。美在情感，作者真挚、饱满、热烈的情感流向，始终对准着大瑶山的父老乡亲，从人性深处悲悯、怜惜人们生存的艰难、忧伤和无奈，同时，讴歌了“小人物”人性的纯真、美好和善良。

　　（《云上的年轮》，魏佳敏 著，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