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江妙（湖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奶奶习惯手搭“凉棚”眯着眼瞧人，却仍不识站在面前的孙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奶奶习惯拄着拐杖在村子里晃悠，只因为找不到回家的路。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奶奶习惯自言自语、颠倒晨昏，她觉得这个世界愈来愈陌生，老是和她印象中的世界有出入。只知道，当大家都意识到有问题时，医生已经对奶奶作出了诊断：老年痴呆。

    我不得不承认奶奶是痴呆了，我觉得奶奶的脑中像是有一块橡皮擦在来回移动着，抹杀着她的记忆，仅留下零碎的残片供奶奶反复念叨。

    橡皮擦很负责地来回移动，奶奶的记忆被擦得一团糟，我们的生活也被擦得混乱不堪。有时，半夜三点，奶奶会来到我们床前，摇醒大家陪伴她看电视。少了一个人她都会闹腾，直到大家睡眼惺忪地陪着她，她才乐呵呵地看起电视来，但没过几分钟，她就睡着了。偶尔，奶奶会趁没人注意她的清晨，出门转上一圈又一圈。当大家满世界地找她时，她说不定就转到了自家门口，歪着脑袋站在那里，嘴里嘀咕着说：“这是哪户人家？怎么那么像我家以前的门呢？”说完还乐呵呵地笑。

    奶奶行动的无常，让我们的生活混乱不已，身心疲惫，背后偶尔也会互相抱怨、发泄不满，但是奶奶以惊人的一句话安抚了我们的不安与抱怨。有一天，奶奶突然非常平静地对我们说：“我爱你们大家。”那一刻，我们惊呆了，原来橡皮擦再怎么擦也擦不掉奶奶对我们的爱，亲情永远在她脑海深处，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