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妍(广东)
父亲是一个泥水匠,每天早出晚归地外出打工,挣取全家的生活费。
父亲外出干活前,总会把一根烟别在耳朵上。我好奇地问母亲,父亲干嘛把烟别在耳朵上呢。母亲说是爸干活累了就抽一支提神。我不明白,既然父亲要抽烟提神,为什么要一直把烟放在耳朵上不抽呢。母亲犹豫了一会儿回答,“你爸舍不得抽啊!”
“那爸爸不舍得抽,就别夹在耳朵上嘛,把烟都弄脏了。”母亲笑着说:“小丫头懂个啥,男人出门在外,没有烟抽,别人会笑话的。你爸不舍得抽,就别在耳朵上,装个样子。”我听了母亲的解释,半懂不懂的,不过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牢牢记住了母亲的一句话:烟是男人的门面。
那根烟别了好些天,已经变成灰黄色,软塌塌的,像父亲疲累的身躯。父亲身上淡淡的烟味,一直伴随我成长,像院子里那抹暖暖的阳光。我曾向父母亲保证:“等我长大了,我会买好多好多的烟,让父亲抽个饱!”父亲母亲不停地点头,不时擦擦眼角。
终于,我考上了大学,父母咬牙供了我几年,我毕业后找了一份收入不错且稳定的工作,给父亲买了一包好烟,带回到久违的故乡。
舟车劳顿回到家乡,已是傍晚时分。我一眼就注意到,父亲的耳边没夹烟了。我把手中的烟递给父亲。他接过来珍重地双手捧着,呵呵地笑。母亲也笑,边笑边背过身去擦眼泪。父亲端详着那包烟,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他颤抖着手,撕开烟盒,拿出一支烟,深深地嗅了一下,夹耳朵上,然后就急急地走出去,一边走,一边咳嗽。我奇怪,父亲这是要到哪里去呢。母亲看出我的心思说,“你爸现在身体不好,咳嗽得厉害,已经不抽烟了。他这是要到村头的老槐树下,那里聚的人多,他去给乡亲们发烟显摆去了。”
夕阳里,老了的父亲弓起瘦弱的身体,迈着兴冲冲的步子,耳朵上那根烟支棱着,雪白雪白的特别耀眼。我的鼻子一阵发酸,泪水便模糊了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