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老伴李普和我从广东调到北京。李普在新华社北京分社任社长。北京分社没有宿舍,几经周折,好友张铁夫为我们找到了月坛北街五号楼的宿舍。
我们住的四层楼,还有一套房子,是三间一套,他们的房门对着我们两间一套的房门。我们这位邻居叫叶子龙,是大大有名的跟随毛泽东多年的秘书。我们两家的房门常常是敞开的,互相常来常往。叶子龙那时还没有“解放”。他身强力壮,精力旺盛,很会生活,又健谈。那会儿时兴称呼“师傅”,我们都叫他叶师傅。
有一天,他问我愿不愿意帮他一个忙。我原以为是什么生活上的事,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他要我帮他写一份检讨。检讨什么呢?他说,很简单,就是检讨安窃听器的事。我完全不知道安窃听器是怎么一回事。叶师傅告诉我,完全不是什么窃听器。那时,中央开会,或毛泽东找人谈话,毛的讲话都要记录下来,有时听不清、记不下,中办的人商量安一个小小的麦克风,把老人家的讲话录下来,然后按录音整理记录。过了一阵,被毛发现了,这就成为私自安窃听器的大事。这事涉及的人很多,我问叶师傅,该怎么检讨。他说,不牵扯别人,只说我不对就行了。我按他的要求,字斟句酌地写了一份检讨,叶师傅居然还相当满意。
我们住的五号楼的五层楼上那时还有两套房子没人住。有一天,有人来看五楼的房子。叶师傅说,来看房的人是北京市第一书记兼市长吴德的秘书。然而,搬来的却是一对老年夫妇。
叶师傅消息灵通,他告诉我们:新来的邻居是现任毛泽东的秘书张玉凤的双亲以及她丈夫的弟弟。新的邻居搬来以后,五号楼就显得更热闹了一些。最忙的是叶师傅。他时不时以各种借口,跑上五楼去视察一番;然后来告诉我们,五楼又添了什么家具,什么颜色,放在什么地方等等。有一次,他从五楼下来,对我们说:“毛主席现在湖南。”我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张玉凤给家里捎来一条羊腿,包羊腿的报纸是《湖南日报》。
贺龙的女儿贺捷生也住在月坛北街,她夫妇两人和叶师傅熟识,因此也经常到我们家来。贺捷生忙的是另外一件事。影片《创业》给“四人帮”枪毙了,贺捷生动员作者给邓小平写信,要求邓小平重审。这事显然是针对“四人帮”的,非同小可。信如何写法,自然要反复推敲,各方征求意见。贺捷生告诉我,她曾对作者说,这事搞不好有可能坐牢。她问作者敢不敢冒这个危险,作者甘愿冒险呈书。作者的妻子也支持写信。贺捷生告诉我,她曾对作者说,万一作者要坐牢,她一定去牢房送饭。经过这一番努力,《创业》终于上演了。(摘自《红色记忆》 沈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