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大家全都耳熟能详,不过少为人知的是,灰姑娘这个故事的创作源头,其实来自于中国。
晚唐灵异故事大师段成式写过一部《酉阳杂俎》,里面记载了一个叫做《叶限》的故事。讲的是南中少数民族地区有一个女孩叶限,被后母每日虐待。她养过一条金鱼,被后母煮着吃了。叶限把金鱼的骨头埋在土里,鱼骨忽然放出异彩,给她变出了绫罗绸缎和一双金鞋。叶限穿着它去参加节日庆典,混乱中丢了一只鞋。这只鞋被陀汗国的国王捡到,派人带着鞋子来寻找。整个南中只有叶限一个人的脚适合这只鞋,于是两人结为夫妇,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这个故事有趣的地方,不在于它和灰姑娘的东西方相似程度,而在于它的故事背景。《酉阳杂俎》里的故事,大多数都发生在中原,可是叶限的故事背景,却是在南中部落,段成式为何不辞辛苦地把它放到南中那么偏僻的地方去呢?
咱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灰姑娘或叶限的故事发生在中原地区,会是怎么一番情景?
如果这故事发生在隋朝,皇权如天,君权如父,皇帝看中你了,你居然还想跑?今天你要么跟我回宫,要么香消玉殒,不含糊——这故事实在没法讲下去了。
如果这故事发生在唐朝,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抢自己弟媳妇的唐太宗,抢自己爹媳妇的唐高宗,抢自己儿媳妇的唐玄宗,还有一个娶了五胞胎姐妹的唐德宗。无论灰姑娘是参加哪一宗的宴会,别说鞋了,连人都跑不了。
到了汉代这故事更没法讲。
汉武帝最痛恨巫蛊之术,你想吧,灰姑娘被施了魔法,衣着光鲜地参加了汉武帝的宴会,一过十二点,魔法失效。以汉武帝的思路,肯定会指着那鞋子愤怒地嚷道:“这鞋子肯定就是她故意留下来诅咒朕的啊!”接下来不由分说把她和她后妈还有她后妈的三个女儿,一口气抓起来,以巫蛊的罪名处死……
所以你看,无论哪朝哪代,跟皇帝玩落跑新娘,横竖都是个死。估计段成式在写的时候,也碰到和我一样的困难,想破头也想不出,该如何让叶限这个灰姑娘在中原王朝幸福地生活下去,于是心想算了,我还是换个虚构的背景吧。
(摘自《看天下》 马伯庸/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