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侧板上，已画了十二道横线。每一道，虽无具体高度，却是成长的刻度。细数这十二道递升的横线，每年生日，女儿被摁贴在墙上“我不要”的窘态，或主动站在墙边“又长高”的笑脸，如电影般在脑海闪回，令我忍俊不禁。这小家伙，不经意间，已长到这么高，年龄的刻度指向十二岁，对她的未来，我满怀期待。

    儿时玩伴，因突发脑溢血，与死神擦肩而过。前去探望，昔日那个胖乎乎的壮小伙，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失去意识，毫无知觉。

    一根长长的输液管，将吊瓶与他连起，随着液体的滴落，刻度的下降，药液满载着生的希望一点点浸润到他的体内。一瓶，再一瓶，又一瓶；一天，再一天，又一天。听家属说，每天看着吊瓶药液刻度的一降再降，读着体温计、血压计刻度的慢慢趋于正常，紧绷的心丝丝舒展开来。这一系列刻度，与一个人的生命、一家人的幸福相连，令人揪心牵念。

    几十年不遇的大雨突袭，考验着我生活的这座小城。眼见穿城而过的大河中，一根竖起的流量监测杆，刻度一个个被洪水无情漫过，最后整根杆消失。因工作关系，我一直在防汛指挥部坚守。降雨量、水流量，每隔半小时从各监测点发回，递增，心中紧张的刻度几欲涨到嗓子眼儿。

    子夜时分，某站最高降雨量累计近六百毫米，主河流量达一千九百立方米/秒。这刻度，意味着河流两岸居民需要撤离。那一夜，全城无眠，守着刻度，守着小城，守着亲人。后来我受指示，群发了两条信息。一条，凌晨两点，“最大洪峰已过，水位渐渐回落，市民不要恐慌，静等回返通知”；一条，凌晨三点，“洪水已回落至安全水位，降雨结束，可以回家休息”。这一系列刻度，与生命财产有关，与安全稳定有关，与小城命运有关，令人心存敬畏。

    原本冷冰冰的刻度，因与人的生活甚至生命相连，而骤然有了热度、厚度、高度，左右着心情、人情、世情。故而，不禁对人生历程中遇到的每一个刻度，油然而生敬畏，并乐于用刻度来体味人心、规正生活、指引未来。

    ■张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