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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2月15日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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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锦华谈中国为什么需要文化自觉
整理/三湘华声全媒体 记者 匡萍

    戴锦华

    北京大学教授,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兼职教授,博导,北大电影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国内电影批评和文化研究方面的领军人物。

    数码时代究竟是美丽新世界还是步步逼近的梦魇?中国为什么需要文化自觉?近日,北京大学教授戴锦华做客腾讯思享会,主讲“数码时代与文化自觉”。她指出数码转型改变着人类的生存方式。而中国百年来救亡图存的代价之一,是整个民族经历了深刻的文化自我流放,文化自觉是中国面临的一个急迫命题。

    数码时代来临,电影在死亡中

    当下时代的数码转型,有两个非常关键的转折点:一个是2011年《时代周刊》提到的, “如果我们要为正在经历的10年和未来的10年、20年寻找文化关键词,那这个关键词是Ipad。”另一个是柯达胶片公司破产。这两个事件说明一个重大的转型——数码转型在发生。

    具体到电影来说,这种转型非常直接, film death或者film  deathing的直接翻译是一个事实表述:胶片死亡或者胶片在死亡中。这个词还有另外一种翻译:电影死亡或者电影在死亡中。

    今年,上半年在美国有机会当面问了两位好莱坞重量级人物,斯皮尔伯格和乔治·卢卡斯:你们怎么看film death?乔治·卢卡斯认为3D电影将取而代之,而斯皮尔伯格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未来的电影是什么”。我比较倾向于后种答案,因为即使按照乔治·卢卡斯的说法,film death和film  deathing的命题仍然成立。大家反思一下,当有声片取代默片时,看似只是增加了一个艺术单元,电影从单纯的视觉媒介转化成视听媒介,可如果大家具有一点电影史的知识,就会同意默片和有声片是两个片种,基本叙事、构成原则完全改变。

    3D电影作为一个新的片种和新的艺术正在向我们走来。电影数码转型到今天为止并没有被电影人、电影从业人员、电影制作者所充分认识。

      一个美梦正在成真,一个梦魇正在走来

    《美丽新世界》的世界正在向我们走来,或者已经莅临我们身边。当冷战成为过去,我们面对这样一个事实,一种延续的专制形态正在降临。

    数码提供了及时、移动通讯的方式,使得人类以空前的、直接的、紧密的方式联系在一起。我们进入自媒体时代,不需要经过其他媒介,似乎也不需要经过任何审查,就能把我们所了解的真相通告全世界。

    斯诺登的“棱镜计划”正向全世界揭示,美国政府可以足不出户地监视全世界的全体民众,美国正在获得未来世纪最大的资源,即对全球不同国别、不同民族、不同文明状态的民众心理状态的把握。那么,它告诉我们,另外一个反面乌托邦正在向我们走来,那个反面乌托邦叫《1984》。我们很容易把那个直接的政治独裁结构中的监督系统读作“老大哥在看着你”;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你所有通过电子媒介播散出去的符号都被各种各样的“棱镜”所捕捉,这才是真正的“老大哥在看着你”。

    一个美梦正在成真,一个梦魇正在走来:当我们说数码时代、移动平台、即时通讯使人类以空前紧密的方式连接在一起时,这些东西也正在以无形的电子囚牢把我们彼此分割开。数码转型成为21世纪一个最重要的、最基本的变化,不仅在改变着电影、媒介,改变着人文、社会、科学的传播,生产、学习的状态,还整体地改变着人类的生存。

    现代化进程没有解决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化

    金融资本主义时代穷得只剩下钱,一些只能通过数据来计算的钱。在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崛起”颠扑不破,因为中国成为世界上GDP持续增长、高速增长的国家,成为全球外汇储备数量最高的国家。中国也是世界霸主美国最大的债主,是全球顶尖奢华消费品量最大的国家。但作为中国人我们都知道,所有这些描述的问题都没有讲出一个最基本的前提,即中国最大的人口基数。全世界左翼和右翼的经济学家都认为中国至少还有10-20年的黄金时代,未来10-20年的中国经济大国位置势必改变世界的格局。

    中国部分知识分子现在热衷于讨论中国文化自觉的问题,有的人是“中国称霸主义者”,讲大中华民族文化;另外一些人是我比较认同的,在一种紧张、焦虑的现实感中,思考如何让中国这条大船继续航行。我认为我们需要差异性知识、差异性价值、差异性的生存方式,中国文化自觉本身是一种危机意识。

    我们说中国有辉煌五千年的灿烂文明,但我们要获得自己的知识、文化难吗?非常难。有人说中国现代化进程从晚清开始,也有人说从晚明开始。无论你把它推到哪儿,中国现代化进程没有解决传统中国文化的现代化议题。一百年来,仁人志士一边抛头颅洒热血,一边致力于重新激活传统文化,但使中国传统文化成为我们的生命、日常生活可以践行的文化的任务到今天都没能完成。

    我举电影例子予以说明。《南京!南京!》希望南京大屠杀成为一个被全世界看到的历史悲剧,怎么办?我们只能想象有一个有良知、有灵魂的日本军人,透过他的眼睛看,这个故事才能被世界看到。中国的导演、中国的艺术家不相信我们的眼睛可以是世界的眼睛。

    《金陵十三钗》也讲南京大屠杀,却是一个美国人在看。影片中有一个全知全能的视点:教堂上的玻璃圆窗,子弹从那里打来,视点从那里出去,里面的画面通过那儿被看到,外面的事件通过这个窗看到。在宗教建筑学上,教堂圆窗的名字是“上帝之眼”。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西方中心主义的问题,不是崇洋媚外的问题,而是一个巨大的文化自我真空的目光。

      中国文化自觉是一个危机性的急迫命题

    新的民族主义者越来越多,张嘴就是“五千年辉煌文明”,却没有反驳和进一步追问:我们五千年的辉煌文明,中国文化所形成的一系列不同生存的、生命的、社会的、人生的内容,除了厚黑学和宫斗之外,你们还知道什么?

    我在看北大网上字幕组翻译字幕时,发现在美国电影中不断出现两个字:宫斗。我很好奇美国人说“宫斗”到底是在说什么?认真看了一下,发现是“politics”。原来,政治就是“宫斗”,这竟是我们触摸历史和文化的路径。但实际上,在宫斗之外还有真实的政治,在宫斗之外还有太多的价值和生命存在的方式。所以我认为,中国文化自觉在今天是一个危机性的、救亡图存的急迫命题。

    有一次我被一个朋友在国际学术会议上痛斥,但也心悦诚服。当时我说“帝国主义的威胁是亡国灭种的威胁”是一种神话时,那个朋友站起来说:“怎么是神话?”然后他举了大量例子说亡国灭种并不是不可能。那次我心悦诚服,认为他的反驳是对的。我们为了应对这样的亡国灭种危机救亡图存了一百年后,我们付出了很多代价,其中代价之一是整个民族经历了深刻的文化自我流放。我们今天的文化、我们的身份成了某种被放逐的、难以召唤的课题,所以我们必须假装成美国人或日本人才能看见自己的历史、自己的文化、自己的创伤,我们也相信只有化装成美国人、日本人等,才能让世界看到我们这个课题。这是一个重要的代价。

    ■整理/三湘华声全媒体

    记者  匡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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